幽暗的地下暗河，水流声是唯一的声音，阴冷潮湿的空气像是能渗进骨头缝里。
一叶扁舟，无声地在漆黑的河道上滑行。
秦伯站在船尾，手中竹篙每一次点在岩壁上，都悄无声息，船却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窜出。他的背影佝偻，却稳如山岳。
夜玄凌站在船头，一手揽着云曦，另一只手按在逆鳞剑的剑柄上。他那双冰火交织的眸子，此刻比这河水还要深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信不过秦王，更信不过这个深不可测的秦伯。
云曦依偎在他怀里，掌心托着母亲留下的“寻龙盘”。罗盘的指针，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坚定不移地指向前方。
她能感觉到，一股越来越庞大的力量，正在前方汇聚。那股力量，带着大地的厚重，皇族的威严，正是大周的龙脉之气。
可同时，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与死寂。
“我们快到了。”云曦低声说，声音在这空旷的河道里，显得有些飘忽。
夜玄凌“嗯”了一声，揽着她腰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
“哗啦——！”
平静的河面，突然炸开一个巨大的水花！
一道比墨还黑的巨大阴影，从水下猛地窜出，带着腥臭的狂风，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狠狠地咬向他们的小舟！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
它像是一条被剥了皮的巨蟒，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黑色粘液，粘液下，是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正在无声地哀嚎！
“是……怨灵聚合体！”云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黑莲教最恶毒的邪术之一，用上百个武者的生魂，强行融合在一起，炼制成的怪物！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变故只在瞬间！
“哼！”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伯，发出一声冷哼。
他手中的竹篙，闪电般刺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噗！”
竹篙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怪物的眉心，看似轻飘飘的一下，那怪物庞大的身躯却猛地一僵，布满利齿的巨口停在了小舟前半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下一秒，“砰”的一声闷响，那怪物的脑袋，竟像西瓜一样，从内部整个炸开！
腥臭的黑血和残魂碎片，四散飞溅！
夜玄凌眼神一凛，瞬间拉着云曦蹲下，同时体内混沌之力爆发，形成一个冰火交织的护罩，将所有污秽之物，挡在了外面。
怪物的无头残躯，在水中疯狂扭动了几下，便无力地沉了下去，很快被黑暗吞噬。
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云曦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看向秦伯，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这怨灵聚合体，明显是黑莲教的手笔，是守卫这条水路的。秦伯既然能带他们走这条路，就说明他早就知道这怪物的存在。
他是故意不提醒？是在试探他们的实力？还是……另有图谋？
夜玄凌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秦伯的背影，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秦伯，”夜玄凌的声音，冷得像冰，“看来，这条路，不太平啊。”
秦伯转过身，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龙脉重地，自然有妖邪觊觎。”他的声音，沙哑而平淡，“一些不成气候的小东西罢了，煞王不必在意。”
好一个“不成气候的小东西”！
刚才那怪物，实力至少也是宗师级别，寻常高手遇上，只有一个死字！
在他口中，却成了可以随手捏死的虫子。
这个老家伙，到底有多强？
夜玄凌不再说话，但心中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小舟继续前行。
河道变得越来越宽阔，前方，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传来。
空气中的威压，也越来越恐怖，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云曦手中的寻龙盘，指针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的金光，也越来越亮。
“就在前面了……”她的话音，带着一丝颤抖。
突然！
“嗡——！”
寻龙盘的指针，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疯狂地旋转！
一股远比之前那怨灵聚合体，恐怖千百倍的，古老、邪恶、浩瀚的意念，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猛地从前方席卷而来！
在这股意念面前，他们三人，渺小得如同尘埃！
“不好！”
一直古井无波的秦伯，脸色终于变了！
“归墟之眼……提前苏醒了！”
秦伯话音刚落，他们乘坐的小舟，猛地冲出了狭窄的河道！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地下溶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溶洞的穹顶高不见顶，上面垂下无数巨大的钟乳石，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而溶洞的中央，景象更是骇人！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大无比的黑色漩涡！
漆黑的河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旋转着，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眼。漩涡的中心，是纯粹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这，就是“归墟之眼”！
而在漩涡的正上方，竟然悬浮着一座更加庞大的，由森森白骨和黑色水晶构筑而成的，邪恶祭坛！
祭坛的造型，如同一朵盛开的黑色莲花，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金色脉络，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中延伸而出，密密麻麻地连接在祭坛的底座上，为它输送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那些金色的脉络，正是大周的龙脉！
黑莲教，竟然将整个祭坛，都建立在了京城龙脉的心脏之上！
“他们……他们已经开始了！”云曦看着祭坛上闪烁的符文和攒动的人影，失声惊呼。
只见那巨大的白骨祭坛上，站着数十名身穿血色长袍的黑莲教高层。
他们并非活人，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显然是强大的灵体。
此刻，他们正围着祭坛中央一个巨大的血池，念念有词地吟唱着古老而邪恶的咒文。
血池中，血液翻滚，怨气冲天！
随着他们的吟唱，一道道血色的能量，从血池中升腾而起，注入到祭坛顶端的一颗巨大的黑色水晶之中。
那水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亮！
夜玄凌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明白了！
地面上，皇宫里的喊杀声，秦王的三千药人死士，甚至黑莲教主亲自带人去煞王府……
全都是幌子！是障眼法！
黑莲教主真正的杀招，他仪式的核心，一直都在这里！
他假装去煞王府，就是为了制造一个他不在老巢的假象，同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地面上。
而他真正的目的，是等夜玄凌自投罗网，或者等他被地面上的战斗引出，再由埋伏在这里的后手，将他一举擒获，带到这里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好一个连环计！
好一个金蝉脱壳！
如果不是他们误打误撞，听了秦王的计划，直接潜入到这里，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秦伯，这就是你的计划？”夜玄凌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怀疑，秦王是不是早就知道黑莲教的真正图谋，所以才故意让他们来这里，当那只探路的“螳螂”！
“老夫……也失算了。”秦伯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他显然也没料到，黑莲教主的心机，竟然深沉到了这种地步。
“他将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二。主魂坐镇此地，主持仪式。分魂则在地面上，吸引火力。我们……都被他骗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
祭坛上，一名负责警戒的血袍灵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两道血色的光芒，如探照灯般，射向他们藏身的位置！
“有活人！”
那血袍灵体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下一秒，一道凝练到极点的黑色光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从祭坛上爆射而出，瞬间就到了他们面前！
“小心！”
秦伯脸色大变，猛地一推船身！
小舟被一股巨力推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道致命的光束！
“轰隆！”
光束狠狠地轰在他们刚才所在的岩壁上，坚硬的岩石，瞬间被融化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巨大的冲击波，掀起滔天巨浪，狠狠地拍在他们的小舟上！
更要命的是，头顶的岩壁，也因为这次攻击，变得不再稳固。
“咔嚓……咔嚓……”
无数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
一块足有房屋大小的巨石，更是从穹顶上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他们当头砸下！
“该死！”
夜玄凌咒骂一声，一把抱住云曦，准备强行冲出去。
可就在这时，秦伯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带着他们逃离，反而猛地一跺船尾！
整艘小舟，如同被投石机抛出一般，竟是朝着另一个方向，一个更加隐蔽的岩石缝隙里，飞了过去！
而他自己，则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向着相反的方向，飘然远去！
“轰隆！”
巨石轰然落下，砸在水面上，激起百丈高的水墙！
夜玄凌和云曦乘坐的小舟，也被巨浪掀翻，两人双双落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等夜玄凌带着云曦，从水中冒出头时，他一眼就看到，他们被困在了一处由几块巨石形成的狭小空间里。
而出路，已经被刚才落下的巨石，彻底堵死！
更糟糕的是……
秦伯，不见了！
他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抛下他们，一个人跑了！
“王八蛋！”夜玄凌气得一拳砸在身边的岩石上！
他早就该想到，秦王那种疯子，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跟人合作！
他们从头到尾，就是被利用的棋子！
“夜玄凌，别冲动！”云曦拉住他，“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被发现了！”
果然，祭坛上的那些血袍灵体，已经将目光，全部锁定在了他们这片区域。
数十道充满恶意的视线，仿佛利剑一般，穿透了岩石的缝隙，落在了他们身上。
暴露了！
而且，还被困死在了这里！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他们，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