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暗的时刻,红衣炮阵地已忙碌起来。
炮手们掀开油布,露出黑沉沉的炮身。
炮管长一丈二,口径如海碗,炮壁铸有散热环。
每炮需六人操作:两人抬药包,两人填弹,一人清膛,一人点火。
诸葛月儿穿行在炮阵间,手持铜制量角器,校准每一门炮的俯角。
“目标:罗马中央方阵,距离七百步,仰角两度半。”她声音冷静如铁,“药包三斤半,实心弹,延时引信。”
炮手重复命令,动作机械而精准。
他们都是从各州炮营抽调的精英,练了两年,就为今日。
药包是用丝绸裹的硝石硫磺混合粉,压实如砖;弹丸是生铁铸成,表面刻着“破”字;引信以油纸卷火药芯,长度经过精确计算。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罗马军阵开始移动。
十个方阵如十座移动的钢铁城堡,盾牌相扣,长矛如林,缓缓压来。
大地在铁靴踏击下震颤。
汉军阵前,刘禅立于望楼。
他能看见西庇阿的中军大旗——金鹰旗,在晨风中缓缓前移。
旗下一人金甲紫袍,正是西庇阿本人。这位罗马统帅显然想亲自督战,以振士气。
“够近了么?”刘禅问。
庞统眯眼估算:“六百五十步……六百步……陛下,可矣。”
刘禅抬手。
令旗挥下。
“放!”
百门红衣炮同时怒吼。
那不是一声巨响,是百声重叠成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
炮口喷出的火焰连成一片火墙,硝烟如黑云腾起,遮蔽了半边天空。
炮身猛退,炮架犁入土中,后方止退的沙袋堆轰然塌散。
一百发实心弹在空中划出肉眼难辨的灰影。
罗马军阵中,西庇阿听见那声咆哮时,瞳孔骤缩。
他想起了卢修斯的疯话:“天雷……火雨……不可敌……”
然后第一发炮弹到了。
不是落在阵前,是直接砸进中央方阵正中。
三十斤的生铁弹丸,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砸入盾墙。
持盾的罗马士兵连人带盾被砸成肉泥,弹丸落地后弹起,继续向前翻滚,所过之处断肢残骸飞溅。
一发,两发,十发……
密集的方阵成了最好的靶子。
实心弹不需爆炸,仅凭动能便足以撕裂人体、砸碎盾牌、撞断长矛。
一轮齐射,中央方阵正中出现一道血肉胡同,宽三丈,长三十丈,沿途尽是破碎的甲胄与肢体。
惨叫声被炮声淹没。
罗马军阵第一次出现了混乱。
后排士兵看着前排同袍瞬间变成碎肉,本能地后退。
百夫长挥剑砍倒溃兵,却止不住整体的松动。
“第二轮,霰弹,三百步!”诸葛月儿下令。
炮手快速清膛、装药、换弹。
这次的弹丸是薄铁皮包裹的铅珠,每弹内含三百粒。引信更短。
第二轮齐射。
霰弹在空中炸开,铅珠如暴雨泼洒。
这次覆盖范围更广,罗马军阵前排如遭镰刀收割,成片倒下。
铅珠虽不能穿透重甲,但打在头盔、面甲上嗡嗡作响,许多士兵耳鼻流血,眩晕倒地。
“骑兵!冲锋!”西庇阿嘶吼。
右翼铁骑开始冲锋。他们试图绕过炮火覆盖区,直扑汉军侧翼。但刚冲出两百步——
草丛中突然站起百余名黑衣甲士。
暗一在前,手中“惊雷”短铳已抬起。这种火器形如短矛,前装铅弹,后置燧发机,射程八十步,可三连发。
暗卫人手一柄,腰间还挂着手雷——铁壳内填火药铁珠,以引信点燃投掷。
“放!”
铅弹泼洒而出。
罗马铁骑的重甲能防弓箭,却防不住近距离的铅弹。
弹丸击穿胸甲,嵌入体内,虽不致命,但剧痛让骑兵动作变形。
更有战马被击中眼目,发狂乱冲。
“掷!”
手雷扔出。
铁壳落地炸开,铁珠四射。
战马惊嘶,骑兵坠地。
暗卫不恋战,一轮齐射后迅速后撤,遁入预备好的壕沟中。
等罗马骑兵追至,沟中又冒出弩手,专射马腿。
右翼铁骑冲锋被打断。
马超在阵中看得热血沸腾,提枪请战:“陛下!缺口已开,让某冲一阵!”
刘禅点头:“带五千骑,直插中央缺口。记住——不贪功,不深入,撕开即退。”
“得令!”
马超翻身上马,铁枪前指:“西凉儿郎,随某破阵!”
五千西凉骑如离弦之箭冲出。
他们绕过炮火区,直扑中央方阵那道血肉胡同。
罗马军正自混乱,见骑兵突至,慌忙结阵。
但盾墙已破,长矛稀疏,如何挡得住蓄势已久的铁骑?
马超一马当先,枪挑三名罗马兵,直贯入阵。
西凉骑随后涌入,刀砍马踏,将缺口越撕越大。
马超杀得兴起,竟一路突进,眼看要触及第二层方阵。
“鸣金!”刘禅皱眉。
铛铛铛——
收兵锣响。马超虽不甘,却不敢违令,率部回撤。
临走在罗马阵前兜转一圈,枪挑一面鹰旗,大笑而归。
西庇阿在高台上,眼睁睁看着汉军来去自如。
他握权杖的手青筋暴起,但脸色却渐渐平静。这是为帅者的素养——越危局,越冷静。
“传令:全军后撤三百步,据高地重整。”他顿了顿,“另外,调工兵营,准备火油、火箭、投石机。今夜,我要烧了那些喷火的怪物。”
副将迟疑:“将军,我军士气……”
“士气可以再振,命只有一条。”西庇阿望向汉军炮阵,那些黑铁管子正在冒烟,炮手泼水降温,白雾腾腾,“卢修斯说得对,那东西不能久射。等他们炮管过热,就是我们反击之时。”
罗马军开始缓缓后撤。
虽败不乱,盾墙始终朝前,弓弩手断后。
汉军追射几轮,见无隙可乘,也收兵回营。
首战,汉军大捷。
汉军营中,却无多少欢呼。
医营已满,伤兵哀嚎。
红衣炮阵地,三门炮因过热炸膛,炮手死伤十七人。
诸葛月儿正在检查炮管——许多已出现细微裂纹,不能再高强度使用。
“还能打几轮?”刘禅问。
“若每炮每日不超过五发,尚可支撑十日。”诸葛月儿抹去脸上烟灰,“但罗马人不会给我们十日。西庇阿必会想法破我炮阵。”
“如何破?”
“火攻。”庞统走来,羽扇指向西方高地,“罗马工兵正在搬运火油罐,投石机已架起。今夜必来劫营。”
“那便让他来。”刘禅眼中闪过冷光,“徐庶,挖壕之事如何?”
“已按陛下吩咐,在炮营外围挖三重壕沟,沟中填湿柴、石灰。另在营中暗设绊马索、铁蒺藜。”徐庶呈上布防图,“只是……若罗马人不用骑兵,用步兵强攻呢?”
“那便用‘惊雷’伺候。”刘禅看向暗一,“今夜暗卫不必休息,潜伏营外。见火起,不必请示,自由猎杀。”
“遵命。”暗一躬身,铁面下传出沉闷声音。
夜幕降临时,营中点起篝火。
士兵们围火进食,谈论白日战况。
许多人在模仿炮声,夸张地比划罗马兵被砸飞的惨状,笑声粗豪。
但将领们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在午夜。
刘禅独坐帐中,擦拭玄铁枪。
枪身乌黑,枪尖一点寒芒,映着帐外火光。
这枪随他征伐一生,饮血无数,却从未如今日这般——隔着七百步取人性命。
战争的方式,变了。
帐帘轻响,关银屏端粥进来。她卸了甲,只着常服,烛光下眉目柔和。
“陛下用些粥吧。”
刘禅接过,却问:“海上有新消息么?”
“陆逊将军报:已控制红海出海口,俘获罗马商船三十余艘。甘宁率十舰西进,三日前袭了埃及的亚历山大港,焚其船坞。”关银屏低声道,“罗马海军,已名存实亡。”
“好。”刘禅饮粥,“告诉伯言:不必急于登陆,控住海路即可。陆上的仗,朕自己打。”
关银屏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陛下……西庇阿并非庸才。今日虽败,但罗马军阵亡不过万余,主力尚在。且其据高地,易守难攻。若久拖……”
“朕知道。”刘禅放下碗,“所以明日,朕要逼他下山决战。”
“如何逼?”
刘禅笑了笑,却不答。
帐外忽然传来惊呼。
两人出帐,只见西方高地升起无数火光——是火箭,如流星雨划破夜空,正向汉营飞来。
但火箭飞至半空,却纷纷坠落。
射程不够。
西庇阿显然在试探。
“看来他等不及今夜了。”刘禅按剑,“传令:全军戒备,但不必慌乱。让他射,射到天亮,看谁先撑不住。”
夜风骤起。
火箭的轨迹在风中歪斜,如一场徒劳的火雨。
而高地之上,西庇阿望着火箭坠落,面色阴沉。
他身旁,工兵校尉颤声禀报:“将军,汉军营外有深壕,火油罐投不进……且他们泼水湿柴,纵有火星,也难燃起。”
西庇阿沉默良久。
“那就换种法子。”他转身,“调第五军团上来——他们是叙利亚山地兵,擅夜袭攀爬。子时动手,不必攻营,专杀炮手、毁炮械。杀一个炮手,赏金币十枚;毁一门炮,赏百枚。”
重赏之下,必有死士。
夜色如墨,杀机暗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