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平城的四周,一夜之间竖起了道晶莹剔透的冰墙。
这冰墙高三丈,宽两丈,是邓艾率工兵营连夜泼筑而成,光滑得能照见人影。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连飞鸟都不敢在墙顶停留——稍不留意就会打滑摔落。
“将军,又有辽东军想突围了!”望楼上的哨兵喊道。
邓艾举起望远镜,果然见十几个辽东兵抱着木板往冰墙上爬,刚爬到一半,木板就顺着冰面滑了下来,人跟着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后面的人想搭人梯,脚刚踩上去就打滑,滚成一团,像群笨拙的狗熊。
“让他们折腾。”邓艾放下望远镜,嘴角带着笑意,“这冰墙别说爬,就是用斧头砍都得费半天劲,冻得比石头还硬。”
冰墙内侧,汉军士兵正往墙面上泼水,让冰层越来越厚。每隔百丈就有一座冰堡,里面架着火箭弩,弩箭上的火油桶在寒风中晃悠,随时能点燃发射。刘禅的舆车停在冰墙下,他伸手摸了摸冰面,冰凉刺骨,却坚硬如铁。
“诸葛亮在洛阳来信说‘围而不攻,不战自屈’,果然是妙计。”刘禅对身边的姜维道,“司马懿刚夺了权,根基不稳,咱们就困着他,等城里粮尽,自会有人献城。”
姜维望着襄平城紧闭的城门,点头道:“昨日暗卫回报,城里已经开始限量发粮了,贵族家里的存粮也撑不了多久。”
襄平城内,饿肚子的百姓已经开始抢粮了。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冲进米铺,却发现米缸早就空了,只剩下些稻壳。掌柜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别抢了!真没粮了!司马懿的兵昨天刚来过,连陈米都搜走了!”
街面上随处可见饿殍,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孩子,冻得硬邦邦的,像段段枯木。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也只是麻木地踢一脚,根本懒得管——他们自己的粮也快断了,每天只能喝两碗稀粥,走路都发飘。
“听说了吗?西巷的王大户被司马懿的人杀了,家里的粮食全被拉走了。”
“何止啊,李将军家的小妾都被士兵抢去换粮了,现在这世道……”
“要不咱们爬城墙逃出去吧?汉军在外面煮肉粥呢,闻着真香……”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像野草般疯长,传到司马懿耳朵里时,他正对着地图发愁。案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他蜡黄的脸——他也三天没正经吃饭了,只靠几块干硬的麦饼充饥。
“爹,城西北角有百姓爬城墙,要不要……”司马昭话没说完,就被司马懿打断了。
“杀!”司马懿的声音沙哑得像磨刀子,“敢逃的一律射杀,把尸体吊在城头上,看谁还敢动歪心思!”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城外传来“扑通”一声——又有人从城墙上跳了下去,这次是个年轻士兵,大概是饿极了,宁愿摔死也想逃出去找吃的。
张莹莹的细作混在饥民里,正往一户贵族家的门缝里塞纸条。纸条是用米汤写的,晾干后看不出来,泡在水里才能显字:“汉军围而不攻,只为擒司马懿。若开城献降,保全家小性命,赏粮百石。”
这户贵族姓赵,祖上曾是公孙度的部下,手里还有些私兵。赵老爷把纸条泡在茶碗里,看着显出来的字迹,手抖得厉害。他偷偷瞥了眼窗外——司马懿的人正在搜街,刀光在巷子里晃来晃去。
“老爷,答应吧。”管家在一旁劝道,“再等下去,咱们都得饿死。汉军说了保全家小,总比被司马懿当替罪羊强。”
赵老爷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块玉佩递给管家:“去,把这玉佩交给城东的王屠户,他是汉军的人。就说……我愿带私兵打开北门,只求留条活路。”
类似的纸条在襄平城里悄悄传递,越来越多的贵族动了心。他们藏在床板下、地窖里的粮食也快见底了,与其等着饿死,不如赌一把。
司马懿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搜街的士兵回报,说贵族家的仆役最近总在夜里鬼鬼祟祟地串门,还有人发现了写着“献城”字样的布条。
“查!给我往死里查!”司马懿把案上的竹简全扫到地上,眼睛红得像兔子,“把所有贵族都盯紧了,谁敢私通汉军,满门抄斩!”
司马昭带着人在城里大肆搜捕,果然抓了几个正在传信的细作,还有两个准备响应的小贵族。司马懿二话不说,让人把他们押到城头,架起柴火活活烧死。
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焦臭味飘得老远。司马懿站在城头,看着城下汉军的营帐,以为这样能震慑人心,却没想到,这把火反而点燃了百姓的怒火。
“司马懿疯了!连贵族都杀!”
“他是想让咱们都给他陪葬啊!”
“跟他拼了!打开城门投汉军去!”
当晚,就有十几个士兵偷偷凿开冰墙的一角,冒着被射杀的风险逃了出去。他们跌跌撞撞跑到汉军大营,跪在刘禅面前,哭着说:“陛下!城里真的没粮了,顶多撑三天!贵族们都在偷偷准备,就等您攻城时开城门呢!”
刘禅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士兵,让人端来肉粥。“先吃点东西。”他对姜维道,“传我命令,在冰墙外多架几口大锅,日夜煮肉粥,让香味飘进城里去。”
很快,十几口大锅里就煮起了肉粥,用的是轲比能送来的羊肉,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顺着风飘进襄平城里,像只无形的手,挠得守城士兵心头发痒。
“真香啊……”一个年轻的辽东兵趴在城垛上,使劲吸着鼻子,口水都流了下来。
“听说汉军的粥里有肉,管够。”旁边的老兵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跟着呼厨泉去洛阳呢,至少饿不着。”
城头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少士兵的手已经悄悄松开了刀柄。他们不是不想守,是实在饿不动了,连举起刀的力气都快没了。
司马懿站在城楼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粥香,又看着手下士兵涣散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他知道,这道冰墙困住的不仅是襄平,还有他自己。当饥饿战胜恐惧,当求生的欲望压过忠诚,这座城,随时都会崩塌。
冰墙外的肉粥还在煮着,香气弥漫在辽东的寒夜里,像一首温柔的劝降曲。而墙内的襄平,已经成了座饥饿的孤岛,只等着一道裂缝,就能让所有的抵抗,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