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穿过宫廷长廊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夕阳将廊柱的影子拉得极长，如同无数黑色牢笼的栏杆，横亘在他前行的路上。
（时间不多了。）
这个念头像块烙铁，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贵妃眼中的欲望他太熟悉了——和黑市里那些买家盯着他裸露躯体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只是更精致、更伪善。但最令他不安的是奥瑟斯最后那个眼神，男孩蜷缩在床角的模样像极了被拔光羽毛的雏鸟。
魔法实验室的门虚掩着，蓝紫色的光晕从门缝渗出。林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史黛拉悬浮在房间中央，深蓝长发如海藻般在魔力场中飘荡。她面前漂浮着三本摊开的古籍，羽毛笔正自动在羊皮纸上记录着什么。听到响动，魔女连头都没回：提前了二十三分钟，看来情况比预计的糟糕。
我可能活不过今晚了，史黛拉老师。林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房间里的魔力场突然紊乱了一瞬。羽毛笔掉在羊皮纸上，溅出一团墨渍。史黛拉缓缓转身，蓝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好奇、惋惜、还有某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
是吗。她的回应轻得像声叹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球——那个昨天测试出业火的水晶球，现在已经用魔法修复，但表面仍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林观察着魔女的反应。他看见她指尖微微发颤，看见她蓝发中一缕不听话的卷发翘起又落下。这个对魔法痴迷到近乎偏执的女人，此刻正面临着一个抉择：是保全自己宫廷魔法师的身份，还是保住眼前这个可能颠覆魔法认知的异常样本。
（她会怎么选？）
林并不确定。但他知道，如果史黛拉拒绝帮忙，他还有b计划——袖口暗袋里藏着从王子寝室顺来的薰衣草精油，那东西混合夜光花瓣会产生致幻效果。不够完美，但足以制造混乱。
令他意外的是，史黛拉突然飘向房间角落的橡木柜。她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封烫金信封，看都没看就朝林扔来。信封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被林稳稳接住。
星之庭院独立魔法学院的推荐信。史黛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语速比往常快了几分，拿着它从东侧仆人通道离开，我会用空间魔法送你到王城外围。
信封沉甸甸的，火漆印上是燃烧的羽毛图案——和史黛拉的徽章一模一样。林翻开内页，发现推荐日期竟然是今天早上，墨迹都还没完全干透。
（她早就预料到了？）
这个认知让林的心脏漏跳一拍。但下一秒，他攥紧着手中的信件但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不能走。
史黛拉的眉毛高高扬起。
我是王子的老师。林直视魔女的眼睛，和您一样。
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水晶灯的光晕在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那些漂浮的古籍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合拢，像受惊的贝壳闭上了壳。
你想干什么？史黛拉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
请教我几个攻击魔法。林的声音很轻，却像利剑劈开凝滞的空气，足以...解决问题的魔法。
袭击王室是死罪。史黛拉猛地逼近，蓝发如怒涛般涌动，更别说还有重兵和其他宫廷魔法师——
我不是要刺杀贵妃。林打断她，灰眼睛在暗处闪着金属般的冷光，只是解决问题。虽然...可能会出现不得已的情况。
这句话让史黛拉彻底僵住了。她飘在半空的身形微微晃动，像是突然失去了魔力支撑。那双能看穿元素本质的蓝眼睛此刻瞪大到极限，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银发少年——九岁的外表下，到底是怎样一个灵魂才能说出如此冷静而残酷的谋划？
（他真的是人类吗？）
这个念头划过史黛拉的脑海。水晶球测试时的业火、完全空白的魔力波动、现在这番近乎冷酷的决断...一切都指向某个她不敢深想的可能性。
林安静地等待魔女的回应。他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能感受到袖口暗袋里精油瓶的轮廓。在精灵部落学会的第一课就是：当退路断绝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前进。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被夜幕吞噬。水晶灯突然自动调亮了光度，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纤细的少年，和一个悬浮的魔女，影子在墙面交织成某种古老的图腾，像是命运纺锤正在编织新的丝线。
史黛拉的蓝发慢慢垂落，最终完全静止。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林从未听过的肃穆：
你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吗？
这不是拒绝，而是考验。
林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在史黛拉震惊的注视下，一缕金红色的火苗凭空出现——不是昨天那种温顺的小火苗，而是带着尖锐形态的、宛如匕首般的火焰。
我知道。火光照亮他平静的灰色瞳孔，就像知道火焰会灼伤手指，但我依然选择点燃它。
夜莺的啼叫从远处传来，凄厉得像是某种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