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血腥味灌进喉咙，林的肺部像被烙铁灼烧般疼痛。米娅的脚踝已经肿成青紫色，米拉拽着妹妹的手臂上浮现出深红的指痕。身后的火把光芒越来越近，奴隶贩子的咒骂声几乎贴着脊背传来。
分开...跑...米娅的哀求混着泪水和喘息，林...你自己...
林突然刹住脚步。
月光下，他的目光扫过右侧那片茂密的刺藤丛——交错的枝蔓间有勉强能容下孩童的缝隙。没有丝毫犹豫，他拽着两个女孩冲向那片黑暗。
不！不要丢下你！米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幼猫般的呜咽。林已经跪下来，沾血的手指扒开带刺的藤蔓。米娅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浅绿色的裤裙再次晕开深色痕迹。
第一支火把的光晕已经照亮三十步外的树桩。
林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他扯下自己破烂的衣襟，裹住米娅流血的光脚，然后将两个女孩硬塞进刺藤深处。带刺的枝条划破精灵细腻的皮肤，但她们死死咬住嘴唇没出声。
绝对不要动。林的声音轻得像落叶触地，哪怕我死了。
米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藤蔓手环上的夜光花沾了血，泛出诡异的微光。林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远处传来金属网兜抖开的哗啦声。
太晚了.
铁网落下的瞬间发出毒蛇般的嘶鸣，林被重重压进泥地里。米娅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幼鸟垂死般的。米拉死死抱住妹妹，两个精灵女孩缩在腐草堆里，距离林的脚尖只有三块青石的距离。
小杂种！独眼奴隶贩子的靴底碾上林的脖颈，那两个精灵崽子呢？！
月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米娅看见林的银发粘着泥浆，看见他折断的手指在抽搐，看见奴隶贩子的匕首在他脸颊上压出一道血线。然后她听见了这辈子最可怕的声音——
别、别杀我...林突然像所有吓破胆的孩童般抽噎起来，是...是他们逼我跑的...往那边...
米拉的心脏突然不会跳了。
十岁孩童的理解能力像块透明的冰，此刻被铁锤砸得粉碎。米娅的膀胱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温热的液体浸透草垛，散发出带着青草味的腥臊。米拉的下唇被自己咬出半月形的伤口，但她们谁都没发现——因为林的指尖正颤抖着指向东边的橡树林。
独眼男人揪着林的头发把他提起来：你最好没说谎。
匕首移向眼球时，林突然对草垛方向眨了下左眼。
这个瞬间像被拉长的蜜糖。米娅的泪珠悬在睫毛上，她看见林染血的嘴角翘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看见他沾满泥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往西边拨了拨——正好与所指方向相反。
在、在溪水边...林的童声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他们说要...要洗掉味道...
重击声像钝斧劈开朽木。米拉看着林的腹部凹陷下去，看着鲜血从他鼻孔喷出来，看着奴隶贩子像拖死狗般拽着他的脚踝往东边走。但林的右手始终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小拇指顽固地指向西方。
当最后一支火把消失在视野里时，米娅的喉咙终于解冻：他...他不是...
米拉浑身发抖，却用沾满妹妹尿液的手捂住她的嘴。她们数到一百下心跳，然后米拉做了件很可怕的事——她扒开草垛，把脸贴在那滩林留下的血泊上。
月光下，血泊边缘有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西方。
米娅突然开始干呕，但米拉已经拽着她冲向相反方向的灌木丛。她们跑得像两只被狼追赶的兔子，米娅扭伤的脚踝在月光下肿得发亮，米拉的指甲里全是草屑和自己掌心的血。但谁都没哭，因为十岁的孩子终于明白——有些背叛比拥抱更温暖，有些谎言比誓言更珍贵。
在她们身后遥远的黑暗里，林的咳嗽声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哼唱，那是一首精灵摇篮曲的调子，米娅前天晚上刚教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