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涵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没有丝毫边界感的问题，言语间满是亟待八卦填充的空隙。我并不想回答，抿了抿嘴，专注地看着辩论，假装被激烈的战况吸引。出乎意料的是，肖景明倒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没什么，之前借她的项链用了一下。”
回答了等于没回答，但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反而堵住了追问的可能。邱雨涵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果然没再深究。
肖景明顺势和后方的文君简单打了个招呼，接着，他转头瞥了我一眼，自顾自掏出手机。不多时，我的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肖景明：你左拥右抱的，阵仗不小。特意叫我来干什么？
我扫了眼，飞快回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想想我帮你挡过多少次桃花？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肖景明：这个恩不太好报。换别的方式？
我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我们系华尔兹结业考试需要找个男舞伴，你帮个忙？”
肖景明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新消息才跳出来：“……不是不可以。但我怕把你带偏了，踩疼了可别怪我。”
我冲着前方撇撇嘴，他像是感应到了，瞧我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轻声解释：“舞步我基本都忘光了，我真的不擅长跳舞。”
“哼，”我赌气似的扭开头，“最好别让我看到你下次跟别人跳舞跳得飞起。”
肖景明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没再争辩，继续低头打字：走啊，站这儿干嘛，请你喝东西去。
“走不了，”我回复，“这是我们系的活动，我是组织者，底下这么多会员看着呢，而且我们辅导员就在前面坐着。”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话，坐在第二排的罗女士忽然转过头，眯着眼睛在我们这个略显突兀的“后方小团体”上来回扫视了好一会儿。肖景明轻叹一声，认命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咱们还要站多久？”他小声问。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我估算了一下。
“我来之前你就这么站着了？吃得消吗？”
“可以的，”我莫名有点小自豪，挺胸昂头回道：“我上次回福城没买到座票，是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站回去的呢。这点时间，对我来说简直是小case！刚才邱雨涵要把他的位置让给我，我没要，结果他也不好意思坐了，就陪我站着了。”
听到这里，肖景明若有所思地扭过头，打量了邱雨涵好一阵子，看得邱雨涵一头雾水，只能回以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接下来，肖景明没再说什么，认真看起辩论赛。
很快，新的“麻烦”来了——前面坐着的不少人显然已经无心关注台上的唇枪舌剑，时不时就有人假装活动脖颈，或者借故和同伴说话，转身打量我们这边。好在包围着我的这三位男士，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面对这些灼热如探照灯般的目光，一个个都表现得泰然自若，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随着辩论赛主席宣布比赛结果，掌声响起。我们系不出意料地胜出了。林美作为二辩，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正和队友们击掌庆祝。然而，当她不经意瞥见我们几个人时，笑容瞬间凝固了，过了许久，她才略显僵硬地重新挂上笑，继续和周围的人互道恭喜。
回寝室后，她果然开始了讨伐。
“咱们梓寻现在排场是真大啊，”林美一进门，还没放下包，便讽刺道，“去看个辩论赛，还带着亲卫队呢！知道的，说你是组织协会去给系里捧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干什么呢！”
秋英正洗完脸回来，好奇地问：“梓寻，你带谁去了？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事没去成。”
“你猜猜看都有谁！”林美冷笑一声，掰着手指数，“肖景明、邱雨涵，还有文君。这阵仗大不大？而且人家都不坐着，一个个全跟保镖似的杵在她周围，那叫一个显眼。”
我早已预料有这么一出，不得不按下烦躁的情绪，解释道：“那也要有地方可以给我坐啊。我去的时候早就没位置了。”
诗墨正在整理笔记，头也不抬地插话：“是我也愿意跟这三位站一块儿，多养眼啊。”
“下次让张杰站你后面试试，”我没好气地回敬，“让你感受一下背后凉飕飕的感觉！”
诗墨不屑地哼了一声：“张杰能跟文君比吗？给他提鞋都不配。”
“给前任一点基本的尊重吧，大小姐。”我实在无心恋战。
林美却没有放过我：“你们想想，场下观众哪里还有心情看辩论？光看帅哥去了！连罗女士都返头看了好几次呢。这哪是捧场，这简直是砸场好吗！”
一直沉默地薇薇忽然小声开口：“林美，你好厉害哦，一边比赛还能一边分心看场下观众反应。”
林美被噎了一下，又找不到点去对薇薇发脾气，只好继续针对我：“你不知道场下骚动得有多明显！根本忽略不掉！”
“文君是去看自己系的活动的，邱雨涵是我们协会的会员，来支持活动很正常。”我简直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解释。
“那肖景明呢？”林美立刻抓住重点，咄咄逼人，“他去干嘛？”
“他是去还我项链的。”我如实说。
“你项链怎么会在他那里？”林美的嗓门突然飙升，带着满满的恶意，“别又是什么‘一夜情’后忘了拿的吧？”
诗墨猛地抬起头：“一夜情？！这么劲爆的吗？！”
“不是一夜情！”秋英扯下面膜，语气严肃，“林美你别瞎说！”
“我瞎说？”林美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人家当初白纸黑字写的，她和言申，‘一夜情’！现在项链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肖景明那里，谁知道怎么回事？”
我猛地起身，将书重重砸在桌上，打断了林美的话：“好！既然说到这里，我们索性就把话说清楚！言申一直上杆子找我，为什么？总不会因为我是什么国色天香让他过目难忘吧？是不是有些人，就盼着把我跟他绑死，有点什么瓜葛才开心呢？！”
林美的脸色变了又变，精彩极了。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身影：“你……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盯着她，“我就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你有恋爱就好好谈你的恋爱，管我需不需要谈恋爱，跟谁有关系，干什么？！”
林美抱起手臂，嗤笑一声：“呵，好人还做不得了是吧？要不是当初看某人被文君伤了，一副可怜样，我犯得着给你介绍言申吗？”
诗墨立刻来了精神，看向我：“对啊，梓寻，你不是有肖景明陪着吗？言申其实可以介绍给我嘛。”
我简直被她的逻辑逗乐了，笑着对林美说：“正是如此！你当初怎么不介绍给诗墨？”
这对话的走势超出林美的掌控，她气急败坏地说：“天天介绍来介绍去，你们当我闲的吗？懒得跟你们说了！”说完，猛地转过身，不再看我们。
那天的寝室氛围，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说不和谐吧，大家也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说和谐吧，空气中却仿佛突然多出了许多磨砂的隔档，让我们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真正的表情，也阻隔了真诚交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