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前两日，林桑会毫不犹豫的掏出银票砸到冯玉山脸上 。
可眼下，她全部积蓄都给了景王，确实拿不出一百两。
“一百两？”徐鹤安冷道：“你当着我的面讹诈，是想进兵马司地牢走一趟？”
“表兄，此言差矣。”
冯玉山笑容满面，“我只是将这件衣裳的价钱告知，却并未要她偿还，如何算得上讹诈？”
“再者。”冯玉山将林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无可奈何般摇了摇头，“她看起来，也不像能赔得起的样子，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饶是林桑一向淡定，也被这恬不知耻的言论气得发笑。
“你怎知我赔不起？”
林桑问，“我能赔得起你这件衣裳，你能赔得起他们今日受到的伤害吗？”
冯玉山双手一摊，耸肩道：“你可以试试。”
“我来替她赔。”
楼梯上传来一道慵懒声音。
林桑抬头，楚云笙一袭白衣靠栏而立，四目相对时，朝她绽开一抹妖冶笑颜。
徐鹤安凝视白衣男子片刻，又挪回林桑面上，眸光微黯。
这段时日忙着冯家的丧事，又公务冗杂，他尚未抽出时间去寻楚云笙。
没想到，今日倒在这里碰上了。
“一百两而已，冯二公子何至于动这么大肝火。”
冯玉山私下里与楚家有生意往来，对楚云笙并不陌生。
闻言讥诮道：“楚公子这是要英雄救美？”
楚云笙眉尾微挑。
视线若有似无地瞟向徐鹤安。
“花区区小钱博美人一笑，这个买卖，值。”
他缓步下阶，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以十分熟稔的语气对林桑道：“我知你最不愿欠人情，这银票算我借你的，可要记得还我。”
林桑垂眸扫了眼，他手中都是些百两面额的银票。
她迟疑片刻，抽出一张，低声道句多谢。
“这一百两，赔给你。”
林桑走至冯玉山跟前，将银票举至他眼前。
白给的银两，不要白不要。
冯玉山伸手去接，林桑却抬手一扬，将银票摔在他脸上。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大伙都抻着脖子，看着冯玉山脸色倏然阴沉，幽幽盯着女子，仿佛一头看到猎物的恶狼。
那可是太师府的公子。
此女竟敢当众羞辱，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桑自认拥有常人没有的忍耐力。
也知道此刻，与冯玉山发生正面冲突实乃下下策。
但看到自己悉心呵护的弟弟，被人打成那样，这口气堵在胸口，死活忍不下去。
冯玉山应该庆幸，她扔的是银票，而不是毒粉！
“你的账算完了。”
林桑丝毫不惧冯玉山想要杀人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接下来，该算一算，你该赔这两个孩子多少银两。”
冯玉山舌尖抵着牙根，盯着眼前琼姿花貌般的女人，忽然觉得有趣。
不由心生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有何本事，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
“不就是银子的事儿？”冯玉山道：“你尽管开口。”
“璟儿......”
岳璟的父母赶到，岳昌一脸惊惶的抱着孩子，声音颤抖着问，“林大夫，璟儿他......”
“放心，暂无性命之忧。”林桑指向冯玉山，“便是此人伤了岳璟！”
岳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男子那张脸，瞬间面色一白。
他整日在码头讨生活，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一眼便认出是冯太师的嫡孙。
“算了...”岳昌抱着儿子起身，摇头道：“这位公子想必不是有心的，璟儿没事便罢了。”
若今日将冯玉山惹急了，日后他们一家子都活不成。
岳昌只说自己不再追究，夫妇俩抱着孩子匆匆离开。
林桑只是希望能替岳璟要一些赔偿。
毕竟岳家生活捉襟见肘，岳璟的伤也需要好好调养。
但岳昌显然认出了冯玉山，心有顾虑，这才匆匆离去。
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是太师府这种人家。
他想要咽下委屈自保，无可厚非。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得出去，因为代价实在太大。
既然岳家不需要银子。
那她更不要此人的赔偿。
林桑侧眸看向徐鹤安，“敢问徐大人，当街滋事，肆意殴打他人，按照西陵律法当如何处置？”
徐鹤安看她片刻，方才回道：“杖刑二十，收押十五日。”
“方才听这位公子唤徐大人一声表兄？”
“正是。”
“大人难道要徇私包庇，纵容此人当街行凶？”
徐鹤安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
不用她说，今日他既在此，又亲眼目睹此事。
若就此轻飘飘放过冯玉山，日后谁还能对兵马司心服口服。
“ 当然不会。”
林桑将林俊抱起，又冷冷瞥冯玉山一眼，“民女静待大人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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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万和堂，林桑小心翼翼地替林俊换衣裳。
刚解开外袍，林俊就捂住胸口。
“阿姐......”
听出他话中赧然，林桑哑然失笑，揉揉他的脑袋，“俊儿长大了。”
她将干净的里衣放在榻边，“我去拿点药膏，你先把衣服换了。”
林桑到前厅配药。
贾方听说方才的事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么大个人了，没脸没皮，竟跟两个孩子过不去！”
“就是圣上也没他微信那么大的气性！”
此刻店中无人，程老先生正在誊写脉案，随口搭话道：“那冯二公子性情乖戾，男女老少只要惹到他不悦，没一个有好下场。”
“那年一樵夫在路边歇着，只因他的狗凑近，樵夫害怕，用柴火棍驱赶两下，便被他放狗生生咬死了。”
贾方目瞪口呆，“这......这还有王法嘛！”
程老先生无奈叹气，“他们就是王法。”
林桑配药的动作微微一顿，状似不经意问道：“冯玉山养了很多狗？”
“没错，就在东城一处园子里。”
程老先生继续道：“那狗又壮又大，立起来比个成年男子都高，偏那冯二公子，有事没事就爱赶出来放羊般遛遛，那一片儿居住的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林桑心底微动。
正思忖间，六月打探消息回来，“姑娘，徐大人果真将那冯玉山打了二十大板，关入了地牢，方才奴婢来时，见冯尚书脸色不虞往兵马司去了。”
看来，板子可以打，这十五日却没那么好关。
将死之人，关与不关，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