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周边的村落藏在山谷褶皱里，泥土路被昨夜的雨水泡得泥泞不堪，深褐色的泥浆里混杂着枯黄的草屑，踩上去能没过脚踝。
茅草屋的顶篷大多带着破洞，寒风灌进去卷起地上的谷糠，在昏暗的屋内打着旋儿，像谁在无声地叹息。
杨文杰落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时，树皮粗糙的纹路里还凝着冰碴。
几个孩童正用木棍划分地盘，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淡紫色的魔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却没半分狰狞，反而透着孩童特有的嬉闹 —— 他们在用新获得的力量，比试谁能把木棍扔得更远。
“这些人……” 他皱眉看向最近的茅草屋，一个瘸腿汉子正用布满魔纹的手掌劈柴。
原本需要斧头反复砍伐的硬木，在他掌心碎成齑粉，木屑飞溅中，他空荡荡的左裤管随风摆动，那是被山匪砍断的残肢。
旁边的妇人端着陶罐出来，魔纹爬上她的手腕，让她轻松提起了装满水的陶罐，罐沿的水珠滴落在冻土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
噬天在刀鞘里兴奋地嗡鸣，刀身的魔纹像活物般游动：“看吧主人，我这是在帮他们。这些人原本连隔夜粮都没有，汉子劈柴要劈到半夜，妇人挑水要走三里山路。
现在有了魔气加持，不仅能打猎耕地，还能踏上修行路，难道不是好事？”
杨文杰没说话，踩着泥泞走向村落中央的晒谷场。
场边的石碾子上还残留着未碾完的谷子，十几个村民正围着麻袋分发粮食，男女老少皆有，脸上都带着相似的魔纹。
一个瞎眼老婆婆摸索着接过粮袋，年轻媳妇连忙扶住她，魔纹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泛着微光，却没半分凶戾，只有寻常人家的温情。
“你是…… ？” 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颤巍巍走来，他是村长，皱纹深刻的额头上，魔纹比旁人深了数倍，却透着岁月沉淀的沉稳。
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光亮，“昨夜天降异象，我等突然得了力气，还能感应到天地间游走的能量…… 是大人您的恩赐？”
杨文杰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他们的衣衫虽破旧，眼神却比寻常村人多了份对生的渴望：“噬天给你们的力量，能让你们踏上修炼之路，但也可能让你们沦为欲望的奴隶。”
他指尖弹出一缕血色灵力，在空气中凝成天魔山的立体方位图，山峦的轮廓清晰可见，“等你们中有人突破化神境，可带全村人去天魔山，就说你们是杨大人的手下，自会有人安置你们。”
他话锋一转，周身的威压骤然释放，合体后期的灵力如无形的巨手，将晒谷场的石碾子都压得下沉半寸，冻土裂开细密的纹路：“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们仗着魔气欺凌凡人，或被魔性吞噬心智，我会亲自来清理门户。” 血色灵力在他指尖凝成微型刀影，“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连投胎的机会都不给你们。”
村长慌忙跪下，枣木拐杖 “当啷” 落地，身后的村民也跟着拜倒一片，膝盖砸在冻土上的闷响此起彼伏：“我等都是苦命人，谢杨大人赐我等新生，绝不敢辜负大人厚望！若有违此誓，甘受天打雷劈！”
“我不做魔修！” 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整齐的叩拜。
杨文杰循声望去，只见个约莫十岁的男孩从人群里冲出，他身上的粗布棉袄打着补丁，冻得发紫的小脸上，魔纹比旁人浅了许多，眼神却格外倔强，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木剑，剑刃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 “正” 字。
“我不要这邪恶的力量！” 男孩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却字字清晰，“我想修仙，想做正义的修士！像圣教画册里的骑士那样，用圣光保护好人！”
“狗蛋！不得无礼！” 村长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捂住男孩的嘴。这孩子的爹就是被魔修所杀，娘带着姐姐跑了，只剩他跟着奶妈过活，对魔修的恨意早已刻进骨子里。
杨文杰抬手阻止了他，血色灵力在指尖凝成细细的锁链，像柔软的红绸，轻轻缠住男孩的手腕：“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挣扎着瞪他，睫毛上还挂着冰碴，眼眶却红得厉害：“我叫石磊！不叫狗蛋！” 他梗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却不肯落泪，“我爹就是被魔修吸干了精血，尸体硬得像块石头！我娘说魔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男的杀了剥皮，女的掳走糟蹋！我才不要变成他们那样！”
“那你想守护谁？” 杨文杰的声音柔和了些，锁链悄然散去，化作温热的灵力，抚平他手腕上的勒痕。
石磊攥紧那半截木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我想守护姐姐，她被山匪掳走时，我追了两步就摔进泥坑，连她的哭喊都追不上；还有奶妈，她的眼睛快瞎了，我想治好她；我还要为爹报仇，杀了那个吸干他精血的魔修！” 他抬起冻得开裂的小脸，眼里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执拗，“我想当正义的修士，像圣教的骑士那样，骑白马，举圣剑，用圣光保护所有好人！”
“可你没有灵根，连最基础的吐纳都做不到，拿什么修行？” 杨文杰挑眉，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一股温和的灵力探入，清晰地感知到这具小身板里，没有丝毫能与天地灵气共鸣的灵根，是天生的凡体。
石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扇了耳光，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痛，去年圣教来村里测试灵根，测试师用圣光在他头顶照了三次，最后摇着头说：“凡体，一辈子都别想踏上修行路。” 那句话像针一样，扎了他整整一年。
“谁说力量有正邪之分？” 杨文杰蹲下身，与他平视，寒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的噬天魔刀，“魔气能杀人，圣光也能屠村。当年圣教为了抢夺矿脉，屠过三个凡人村落，那些骑士的圣袍上，沾的血比魔修还多。” 他指尖在空气中划过，调出系统商城的面板，淡蓝色的光幕上，变异阴灵根的图标正散发着幽光，“我看得出你的心，赠你一桩机缘。”
小鸢的声音在识海中尖叫，数据流都因激动而乱跳：“文杰你疯了？变异阴灵根要三万积分！相当于你斩杀十个洞虚境修士的奖励！足够兑换三瓶破境丹了！”
杨文杰直接无视，指尖在光幕上重重一点。
一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灵根凭空出现在掌心，根须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阴气，却带着纯净的生命力，像极了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蓝莲花。他屈指一弹，灵根化作流光钻进石磊眉心。
“呃啊 ——” 男孩发出一声痛呼，全身的毛孔都渗出黑色的杂质，那是体内积攒的污垢与浊气。
眉心的魔纹与阴灵根的阴气交织旋转，竟形成奇特的太极图案，将两股本应冲突的力量完美平衡。
“这是噬天战法，” 杨文杰又取出一卷黑色玉简，塞进石磊怀里，玉简化作一道暖流融入他体内，“吞噬天地灵物可快速提升修为，但切记不可吞噬活物精血，否则会被力量反噬，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石磊感受着体内涌动的灵力，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充盈感，天地间的能量像温顺的溪流，正缓缓汇入他的丹田。
他能清晰地 “看” 到，瞎眼奶妈鬓角的白发，村长大人拐杖上的裂纹，还有杨文杰眼底深藏的温柔。这是灵根带来的感知，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师傅教诲！”
“哦？你愿拜我为师？” 杨文杰挑眉，指尖拂过他沾满泥污的头发。
“我想跟着师傅学习掌控力量！” 石磊抬起头，脸上还沾着泥污与血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燃起的火把，“我要证明，有魔气也能做英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坏的不是力量，是人！”
【叮！触发隐藏任务：收徒石磊。奖励：系统币 ，龙凤合元诀 x1】
小鸢的惊呼声震得识海发颤，虚拟的烟花在光幕上炸开：“居然是隐藏任务！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龙凤合元诀啊！传说中能让圣光与魔气如龙凤相携、阴阳相济的顶级功法，最适合与那位圣女殿下……”
“闭嘴。” 杨文杰低喝一声，耳根却微微发热。这功法名确实贴切，龙为阳刚，凤为阴柔，正合他与莉莉娅一魔一圣的体质，只是被小鸢点破，倒显得有些刻意。
他笑着揉了揉石磊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起来吧，以后好好修炼。记住，力量越大，责任越重，别让我失望。”
村长大喜过望，捡起枣木拐杖，率领村民再次叩拜，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等多谢杨大人栽培！我石家村子孙后代，永世不忘大人恩情！”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急促的破风声，三十余名圣教骑士骑着独角兽冲来，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为首者举着燃烧的圣十字架，声如洪钟，震得村口的老槐树落下几片残叶：“魔孽滋生之地，当受圣火净化！凡被魔染者，格杀勿论！”
石磊下意识地挡在奶妈身前，体内的阴灵根与魔气同时运转，虽然还很微弱，却带着不容退缩的坚定。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简，看着那些举着圣剑的骑士，突然觉得他们的圣光，比自己身上的魔气还要冰冷。
杨文杰站起身，玄色衣袍在风中展开，猎猎作响，噬天刀发出兴奋的嗡鸣，刀身的魔纹亮得惊人：“正好，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黑光，迎向圣教骑士的冲锋。阳光穿过他的刀身，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石磊握紧小拳头，看着师傅的背影，突然明白了那句话 —— 力量本身没有对错，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魔纹，第一次没有觉得它邪恶，反而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那是守护的力量。
（第一百一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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