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黏糊的余温还未散尽，周一清晨的闹钟就显得格外刺耳。苏晚被顾琛准时的敲门声叫醒，两人一起吃了早餐，然后依旧牵着手去学校。
一切似乎都和之前一样，但又有些不同。苏晚注意到，当两人走过高三教学楼布告栏时，上面贴着的第一次模拟考成绩排名吸引了大量学生围观。顾琛的目光在那排名表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几乎难以察觉，但苏晚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他的排名，在中下游徘徊，对于一个即将面临高考的学生来说，并不理想。
而苏晚自己的名字，则稳稳地排在年级前列。
课间，苏晚去找顾琛时，他正被几个兄弟围着，似乎在讨论周末去哪里打球或者赛车，气氛热烈。但苏晚走近时，却听到他其中一个兄弟叹了口气：“哎，要是能像琛哥你这么潇洒就好了，我妈都快把我逼疯了，天天念叨大学大学的……”
顾琛没接话，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淡，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苏晚投来的视线。
那一刻，苏晚心里微微揪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在她享受着恋爱甜蜜的同时，高考这座大山，正实实在在地压在每一个人肩上，包括她身边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朋友。
傍晚放学，两人没有立刻回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琛习惯性地要牵着她往机车走，苏晚却轻轻拉住了他。
“顾琛，”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表情是少有的认真，“我们聊聊，好吗？”
顾琛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抿了抿唇：“……聊什么？”
苏晚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地看着他：“聊……我们的以后。”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你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顾琛心里荡开一圈涟漪。他沉默了几秒，视线落在远处，语气有些含糊：“……没仔细想。到时候再说。”
“不能到时候再说了，”苏晚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意味，“顾琛，我们一起考大学，好不好？”
顾琛身体微微一僵，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看向苏晚，黑眸里情绪复杂，有挣扎，有不确定，还有一丝……自卑？他扯了扯嘴角，试图用惯有的无所谓来掩饰：“……我这成绩，跟你考一个大学？呵，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苏晚握紧他的手，眼神执拗，“你很聪明，只要你想，你肯定可以的！还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顾琛别开脸，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我不是那块料。家里……大概会送我出国混个文凭吧。”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种近乎认命的消极情绪。
苏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想起他打架时的狠厉，开机车时的专注，做菜时的细致，甚至……理解那些复杂烘焙配方时的一点就通。他明明那么聪明，只是心思从来没用在学习上。
“你不是！”她语气急切起来，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顾琛，你看着我！”
顾琛被迫转回视线，对上她亮得惊人的眼睛。
“你打架那么厉害，说明你反应快，能抗压！你机车玩得好，说明你专注力强！你做饭那么好吃，看一遍食谱就能记住步骤！你哪里笨了？”她一条条数着，越说越激动，“你只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已！”
顾琛被她说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这些话。身边的人，要么怕他，要么恭维他，要么就像他父母一样，对他失望透顶，早已放弃。
苏晚放缓了语气，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神柔软却充满力量：“顾琛，我想和你有一个很长很长的以后。我不想只有高中这短短几年。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想和你一起毕业，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恳求：“所以，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试一试，好不好？我们一起努力，我帮你补习，我们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学，好不好？”
夕阳的余晖落在苏晚脸上，将她眼底的真诚、期待和那一点点脆弱照得清清楚楚。
顾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滚烫、又充满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动力。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那么好，那么优秀，却愿意相信他，拉着他，想要和他共赴一个明确的未来。
他那些所谓的“不在乎”、“没必要”，在她清澈坚定的目光下，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沉默了许久久，久到苏晚以为他要拒绝。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反手紧紧握住她捧着自己脸的手，黑眸中那些犹豫和自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和柔软。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郑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好。”
“你说考哪所，就考哪所。”
“我学。”
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她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真的？说话算话！”
顾琛接住她，手臂收得紧紧的，把脸埋进她带着甜香的发间，闷闷地“嗯”了一声，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为了她，刀山火海他都愿意去，更何况只是啃那些他以前不屑一顾的书本。
从那天起，顾琛的生活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机车很少再碰，游戏很少再打，放学后的打架斗殴更是彻底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他每天准时出现在苏晚的教室门口，手里拿着的不是零食，而是厚厚的习题册和课本。
两人经常一起去图书馆，或者就在苏晚家的书桌前。苏晚耐心地给他划重点、讲题，顾琛虽然一开始听得眉头紧锁，时不时就烦躁地想摔笔，但一抬头看到苏晚鼓励的眼神，就又硬生生把那股躁气压下去，逼着自己继续听。
他基础差，很多知识点都要从头补起，过程枯燥又艰难。但每当他想放弃的时候，看看身边认真给他讲解的苏晚，想想她说的“很长很长的以后”，就又能咬牙坚持下去。
进步是缓慢的，但确实在发生。第二次模拟考，他的排名艰难地向上爬了一小截。
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顾琛第一反应是皱眉，显然对自己的进步速度很不满意。
苏晚却高兴得像是自己考了第一名，拿着成绩单看了又看，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紧绷的嘴角亲了一下：“太好了！有进步！我就说你肯定行的！今晚奖励你，给你做芝士焗饭！”
顾琛看着她比自己还开心的样子，心里那点郁闷瞬间被熨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酸涩的满足感。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嗯。下次会更好。”
“当然！”苏晚信心满满，“我的男朋友，可是最棒的！”
阳光下，她笑容灿烂，眼里全是对他的信任和骄傲。
顾琛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那些挑灯夜战啃书本的枯燥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未来似乎不再是一片模糊的混沌，而是变成了一条虽然布满荆棘却清晰可见、终点有着璀璨光明的路。
而这条路，他身边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