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冰窖锁魂，旧影重叠
雪团的爪子在冰面上打滑，留下梅花状的浅痕。秦凝霜踩着冰棱往前挪，玉佩的温度几乎要烙进肉里，掌心的符文与脚下冰层隐现的纹路产生共鸣，发出细碎的嗡鸣。这已经是进入昆仑墟腹地的第三个时辰，越往深处走，空气里的灵力就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种带着铁锈味的冷意，像是有无数金属碎片藏在风雪里。
“这里的冰不对劲。”苏晚突然停住脚步，银箭搭在弓上，箭头指向右侧的冰壁。秦凝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那些看似平整的冰面下，竟冻着密密麻麻的影子——有的蜷缩成虾状，有的保持着奔跑的姿态，最深处甚至有个张开双臂的轮廓，冰层里渗出的血丝在他周围凝结成朵半开的雪莲。
“是实验体的残骸。”双马尾少女——她后来告诉大家自己叫阿绫——突然开口，轮盘被她背在身后，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雪团咬出的牙印，“博士说灵力失控的失败品都会被丢到这里，让他们的魂元成为冰窖的养料。”她踢了踢脚下的冰面，冰层下立刻传来细碎的碎裂声，“三年前我们逃跑时，这里的冰面还没这么厚，看来这几年又……”
话音未落，冰面突然裂开道缝隙，股腥甜的气息从底下翻涌上来。苏清鸢脸色发白，下意识往苏晚身后躲，却不小心撞到块凸起的冰锥。冰锥应声而碎，露出里面嵌着的半张人脸——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凝固着金色的光，竟和凌霄失控时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金瞳……”秦凝霜的指尖突然发冷，玉佩上的“霜”字剧烈发烫，“阿绫，初代母体是不是金瞳？”
阿绫点头的动作顿了顿，脚踝的缝合线突然渗出淡金色的血珠：“博士的笔记里说，初代母体是用千年前雪神的骸骨培育的，天生能操控冰与火的灵力，眼睛是……是太阳落山时的颜色。”她突然按住脚踝，疼得倒吸口冷气，“但三年前主脑失控后，所有关于初代母体的资料都被销毁了，我也是偷听到博士和守门人吵架时才知道的。”
“守门人就是青禾？”苏晚的箭尖在冰面上划出火花，“你说他是用母体基因和雪狼族魂元融合的，那他……”
“他会变成怪物。”阿绫的声音低了下去，轮盘的金属关节发出咔哒声，“雪狼族的魂元太凶了，母体基因又太温和，两种力量在他身体里打架，每年雪融的时候都会暴走。上次我偷偷去看他，他后背的皮毛已经蔓延到脖子了，爪子能轻易捏碎玄铁。”她突然抓住秦凝霜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但他从来没伤害过我们，哪怕失控时也会用铁链把自己锁起来，他说不能让我们像那些冰里的人一样……”
话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沉重的锁链拖地声，伴随着狼崽般的呜咽。雪团的耳朵瞬间竖起来，对着冰道尽头的阴影低吼，尾巴上的冰蓝色羽毛泛起微光。秦凝霜握紧玉佩往前走，冰层下的影子越来越密集，有个影子的胸口插着根金属管，管身上的纹路和凌霄芯片的图案如出一辙。
“是白泽的抽取装置。”她蹲下身，指尖贴着冰面，“他们在抽取这些实验体的灵力，输送到冰窖深处。”
“因为母体快醒了。”苏清鸢突然开口，后颈的淡粉色皮肤浮现出符文的轮廓，“她需要大量灵力来重塑肉身，就像……就像破茧的蝴蝶。”
冰道尽头突然出现道拱门，门上雕刻着展翅的雪狼，狼眼是用红色晶石镶嵌的，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光。阿绫指着门环上的凹槽：“把玉佩放进去，守门人会感应到的。”
秦凝霜将发烫的玉佩按进凹槽，冰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中间裂开道缝隙，涌出的寒气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雪团率先窜了进去，随即传来它愤怒的咆哮。三人立刻跟上，眼前的景象让秦凝霜倒吸口冷气——
这是个巨大的冰窖，穹顶垂下无数冰棱，每个冰棱尖上都挂着具玻璃罐，罐子里泡着和苏清鸢、阿绫相似的少女，她们的胸口都插着透明的管子，管中流动的淡金色液体正顺着冰柱汇入中央的祭坛。祭坛上绑着个熟悉的身影，银灰色的短发被冰棱刺穿，背后的雪狼皮毛已经蔓延到脸颊，铁链深深嵌进他的血肉里，露出的骨骼竟泛着金属光泽。
“青禾！”苏晚的箭瞬间出鞘，却被突然从冰柱后窜出的黑影挡住。那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手里握着柄骨刃，兜帽下露出的眼睛竟是双瞳，瞳孔里流转着和凌霄相同的金光。
“擅闯禁地者，死。”斗篷人的声音像是两块金属在摩擦，骨刃挥出的瞬间，冰面上凝结出锋利的冰刺，直取秦凝霜面门。
秦凝霜侧身躲过，冰灵力在掌心凝成盾牌，却被骨刃轻易劈碎。她这才发现对方的灵力异常诡异，既带着修真者的灵韵，又有机械的冰冷，和凌霄暴走时的气息如出一辙。“你是谁？”她厉声问道，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冰窖穹顶的冰棱开始坠落。
斗篷人没有回答，骨刃再次挥出，这次的目标是祭坛上的青禾。苏晚的银箭及时赶到，却在接触到骨刃的瞬间化作齑粉。“他的武器能吞噬灵力！”苏晚惊呼，拉着苏清鸢往后退，却发现冰门不知何时已经合拢，周围的冰柱开始渗出墨绿色的液体——和之前戴防毒面具男人金属箱里的毒液一模一样。
“是主脑的防御机制。”阿绫突然喊道，轮盘在她掌心高速旋转，“只要有人试图带走守门人，冰窖就会启动自毁程序，这些毒液会融化所有实验体，包括我们！”她的脚踝突然喷出蒸汽，缝合线彻底崩裂，露出里面闪烁着红光的电路，“我的动力系统快撑不住了……秦姐姐，青禾的后颈有块芯片，那是控制锁链的开关！”
秦凝霜立刻冲向祭坛，却被斗篷人死死缠住。对方的身手异常敏捷，骨刃的每一次挥砍都带着致命的破绽，却又在她出手的瞬间变招，显然对她的招式了如指掌。“你到底是谁？”秦凝霜的冰棱擦着对方的兜帽飞过，扯下了片黑色的布料，露出底下银灰色的短发——和祭坛上的青禾一模一样。
斗篷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机械的杂音：“我是738号，是他本应成为的样子。”他抬手扯下兜帽，露出张和青禾毫无二致的脸，只是额头嵌着块菱形芯片，芯片上的纹路正在发光，“白泽博士说，只有彻底剥离情感，才能成为完美的钥匙。可惜啊，他偏偏学不会。”
祭坛上的青禾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背后的雪狼尾巴挣断锁链，狠狠抽向738号。却被对方轻易躲过，骨刃反手刺进青禾的肩膀，金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在冰面上凝结成朵妖艳的花。“你看，他连反抗都做不到。”738号用骨刃挑起青禾的下巴，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这种废物，根本不配成为钥匙。”
“放开他！”苏清鸢突然冲了过来，手里握着半块从旗袍女人那里捡到的芯片，狠狠砸向738号的额头。芯片接触到菱形装置的瞬间，发出刺耳的电流声，738号的动作明显滞涩了下，瞳孔里的金光开始闪烁。
“740号，你竟敢背叛主脑。”738号的骨刃转向苏清鸢，却被突然扑上来的雪团咬住手腕。雪团的眼睛此刻也泛起金光，喉咙里发出的低吼竟让冰窖的地面开始震动。秦凝霜趁机冲到祭坛前，指尖的冰灵力顺着锁链蔓延，终于在青禾后颈摸到块凸起的芯片——那芯片的纹路，竟和她玉佩上的符文完全吻合。
“就是现在！”阿绫突然喊道，轮盘脱手而出，撞向冰窖中央的控制台。控制台瞬间爆出火花，周围的墨绿色液体停止流动，但阿绫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电路暴露在外的部分正在融化，“我把最后的能量都用来暂停程序了……记住，母体的棺椁在祭坛底下，她的心脏……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最终化作漫天光点，落在苏清鸢的掌心，凝成半块金色的芯片。苏清鸢的眼泪瞬间落下，却在接触到光点的瞬间，后颈的符文突然发光，与祭坛上的纹路产生共鸣，青禾身上的锁链开始寸寸断裂。
738号见状不妙，骨刃突然插进自己的胸口，竟从里面掏出块跳动的银色心脏——和之前戴防毒面具男人胸前的机械心脏一模一样。“既然带不走钥匙，那就毁掉他。”他将心脏抛向空中，银色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半个冰窖，“主脑说了，完美的实验品，就该在最绚烂的时刻毁灭。”
“不！”秦凝霜将玉佩按进青禾后颈的芯片里，冰蓝色的光芒瞬间爆发，在青禾周围形成个巨大的茧。银色心脏爆炸的冲击波袭来时，茧上的符文突然流转，竟将所有能量都反弹回去，狠狠砸在738号身上。
斗篷人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在光芒中寸寸碎裂，最后只剩下那块菱形芯片，落在秦凝霜脚边。芯片上的纹路正在消失，露出背面刻着的编号——738。
冰窖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祭坛开始下沉，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冰洞。青禾身上的雪狼特征正在褪去，恢复成少年的模样，但他的眼睛始终闭着，胸口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苏晚迅速用灵力为他止血，却发现他的血液里竟漂浮着细小的金属碎片。
“他的身体正在排斥机械部件。”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阿绫说的没错，雪狼族的魂元在和母体基因打架，再这样下去……”
“他不会有事的。”秦凝霜捡起脚边的738号芯片，玉佩突然吸收了芯片的能量，背面新增的纹路开始发光，指向冰洞深处，“母体的棺椁就在下面，我们必须带他下去。”
雪团突然跳进冰洞，很快从底下传来它的呜咽声。秦凝霜深吸口气，抱着昏迷的青禾率先跳了下去，苏晚带着苏清鸢紧随其后。冰洞深处没有想象中的寒冷，反而像泡在温水里，周围的冰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照亮了前方道巨大的冰门，门上雕刻着个沉睡的女人，她的胸口插着根管子，管子连接着冰门后的黑暗。
“是母体。”苏清鸢的声音带着敬畏，指尖轻轻触碰冰门上的雕刻，“她的眼睛……是金色的。”
秦凝霜这才注意到，冰门雕刻上的女人确实有双金色的眼睛，眼尾的泪痣和凌霄左眼角的位置一模一样。玉佩在她掌心突然裂开道缝隙，滴鲜血从她的指尖渗出，落在冰门上的瞬间，冰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是具悬浮在冰棺中的女尸，她的容貌竟和秦凝霜有七分相似，胸口插着根透明的管子，管中流动的金色液体正缓缓注入她的心脏。而在冰棺旁边，跪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他的胸口跳动着银色的心脏，手里拿着半块染血的机械蝶耳钉，正是之前在雪山顶上的那个男人。
“你终于来了，秦凝霜。”男人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金色与猩红交织，“或者我该叫你……母体的最后一块碎片。”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冰棺，女尸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下，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出的竟不是眼前的男人，而是秦凝霜掌心的玉佩。
“姐姐。”女尸的嘴唇动了，声音空灵得像风雪，“把钥匙给我，我们就能……”
话没说完，她的胸口突然爆出团血雾，透明管子里的金色液体瞬间变成黑色。男人脸色骤变，伸手去按女尸的心脏，却被突然从地下窜出的冰蓝色雾气缠住。雾气中缓缓凝聚出凌霄的身影，他的半边身体已经彻底机械化，机械臂化作长矛，直指男人的银色心脏。
“白泽，你的实验该结束了。”凌霄的声音沙哑而冰冷，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你用母体的基因制造克隆体，抽取雪狼族的魂元强化他们，甚至不惜融合机械部件，就是为了复活这个被雪神诅咒的躯壳。”
白泽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诅咒？那是馈赠。”他突然扯下自己的白大褂，露出底下布满缝合线的身体，“我早就把自己改造成了最完美的容器，只要吸收母体的心脏，我就能同时拥有神的灵力和机械的不朽……”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苏清鸢不知何时跑到了冰棺旁，手里握着阿绫留下的半块芯片，狠狠插进了女尸的胸口。“‘金色眼睛’说，真正的自由不是复活，是解脱。”少女的眼睛里闪烁着和女尸相同的金光，“她说让你等了太久了，凌霄。”
女尸的身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所有的玻璃罐在瞬间碎裂，实验体的影子化作光点，融入光芒之中。白泽发出愤怒的咆哮，银色心脏疯狂跳动，却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开始融化。凌霄的冰翼突然展开，将秦凝霜护在身后，看着女尸的身体渐渐消散，最后只留下颗金色的心脏，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秦凝霜的声音颤抖。
“是所有实验体的魂元凝结体。”凌霄的冰翼上凝结出细小的冰晶，“也是打开昆仑墟封印的钥匙。”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机械部分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正在坏死的血肉，“白泽说的没错，我体内确实有他的意识碎片，但他不知道……碎片早就被雪狼族的魂元同化了。”
白泽的身体在光芒中彻底融化，只剩下那颗还在搏动的银色心脏，被雪团一口吞下。冰窖开始剧烈震动，金色心脏突然飞向秦凝霜，融入她掌心的玉佩里。玉佩上的裂纹彻底愈合，符文流转间，竟在她的手腕上烙下了个相同的印记。
“昆仑墟的封印解除了。”凌霄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冰翼上的羽毛不断飘落，“母体的诅咒就是需要至亲的魂元献祭才能解除，而你……是她千年前留下的最后血脉。”他抬手想触碰秦凝霜的脸颊，却在即将接触到的瞬间化作冰蓝色的雾气，“等雪化的时候……”
雾气散去，只留下片冰蓝色的羽毛，落在秦凝霜的掌心。
冰窖的穹顶彻底坍塌，阳光穿透烟尘照进来，落在苏晚扶着的青禾身上。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瞳孔里的金色渐渐褪去，露出雪狼族特有的冰蓝色。“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他茫然地看着周围，视线最终落在苏晚身上，“晚晚，你的箭袋空了。”
苏晚这才发现自己的银箭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射出，箭袋上的流苏沾着金色的血迹。苏清鸢突然指着冰洞上方，那里的冰层正在融化，露出外面抽芽的绿枝——在终年冰封的昆仑墟，竟有花在雪地里绽放。
秦凝霜握紧掌心的羽毛，玉佩上的印记还在发烫。她知道凌霄没有消失，就像知道青禾会带着姐妹们找到真正的春天。但此刻她的目光越过绽放的花朵，落在了远处雪山的阴影里——那里站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用望远镜看着这边，他的领口露出半块银色的心脏，阳光反射的光里，能看见他胸口的编号：737。
雪团突然对着那个方向低吼，尾巴上的冰蓝色羽毛泛起危险的红光。秦凝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握紧了掌心的玉佩——她知道，这不是结束。白泽的实验体编号从737开始，现在出现的738已经被消灭，739号的青禾恢复了神智，那737号呢？
冰面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机械正在苏醒。秦凝霜抬头望向雪山深处，那里的云层再次变成了铅灰色，隐约有熟悉的雷鸣滚动——和之前追猎者出现时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得快点了。”苏晚重新握紧了弓，银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有人不喜欢春天。”
秦凝霜点头，最后看了眼掌心的冰蓝色羽毛，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好。玉佩在她的手腕上发烫，像是在呼应着某个遥远的呼唤。她不知道737号是谁，也不知道白泽是否还有后手，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为了凌霄那句未说完的承诺，为了青禾梦中的花海，也为了弄清楚，自己和那个与她容貌相似的母体，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雪团率先朝着雪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