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盯着那张背面写着“止”字的符纸，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她没急着扔掉，而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连纸边的小毛刺都对着光仔细瞧了。这字不是打印的，是用很细的笔写的，笔画收尾带点小钩，像是故意模仿古风字体。
她把符纸轻轻夹进妈妈留下的笔记本里，顺手打开电脑，调出昨晚整理的客户数据表。赵总的那条转账记录还在，时间、金额、银行流水号都很清楚。可朋友圈那个“赵总”发的动态，发布时间全在凌晨两点多到五点之间，Ip地址还跳了四个省，一看就是机器批量操作的假账号。
“不是同行搞事，就是有人疯了。”林野小声嘀咕了一句，点了根烟。
这时门被推开，王大锤提着两杯奶茶走了进来，“你昨晚又熬到三点吧？我路过看见你办公室灯还亮着。”他把奶茶放下，“外面可热闹了，贴吧有人发帖说你靠玄学骗钱，配图还是你蹲网吧吃泡面的老照片。”
林野接过奶茶喝了一口，“老照片挺好的，至少是真的。不像有些人，拿个摔坏的罗盘当证据，寄快递都不敢写名字。”
“你还真查出来了？”王大锤一屁股坐下，“谁干的？”
“乾元、坤灵、玄机居。”林野把屏幕转过来，“这三家店看着独立，其实法人互相持股，背后是一家公司在运作。最近三个月他们线上咨询量掉了四成，而我们这边涨了六倍。你说巧不巧？”
王大锤凑近看了看，“所以他们是雇水军黑你？”
“还不止。”林野滑动鼠标，打开一段录屏，“这是他们在论坛马甲号的发言记录，从上周就开始带节奏，说什么‘神棍骗钱’‘心理操控’‘败坏行业风气’。关键词高度一致，连那个叫‘正道风水平’的Id，绑定的手机号都是空号。”
王大锤啧了一声，“要不要报警啊？”
“报什么警？”林野掐灭烟头，“人家又没直接骂你，只是往你身上泼脏水。解释多了反而像心虚。得让他们自己把水喝回去。”
她说完，打开了一个加密文档，标题是《反击方案V1.0》。里面写了三条计划：
放料——让王大锤以“业内观察者”身份，在本地玄学论坛发长文；
晒证——公开部分客户回访视频，增强可信度；
开门——邀请公众参观服务流程，反向施压。
“你就这么写？”王大锤看着文档笑出声，“跟写作业似的。”
“现在这行也得讲规矩。”林野笑了笑，“他们不是总说自己‘正统’吗？那我就用他们最怕的东西对付他们——真相。”
当天下午，王大锤就在论坛发了篇长文，题目是《关于近期某“神棍诈骗案”的真相还原》。全文没提林野的名字，但扒出了那三家店的黑料：客户投诉退不了款、宣传图盗用电视剧截图、雇人冒充客户刷好评。还附上了Ip对比图和时间线分析，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帖子刚发二十分钟就被顶上热榜。
晚上八点，林野拍了一段短视频。背景墙上挂着十几面锦旗，全是客户送的。她穿着宽松卫衣，领子歪着，语气懒懒的：“有人说我靠玄学骗钱？行啊，我不反驳。但我这儿有个规矩——所有服务先签协议，效果不满意全额退款。过去三个月，只退了两单，总共九千八。你们猜是谁退的？”
她顿了顿，笑着说：“是那两家后来改口说‘再试试看’的老板。”
镜头一转，播放了三段客户回访视频。火锅店老板说店里客流翻倍了；主播说直播间打赏暴涨；最后一个地产中介直接亮出银行入账短信，声音都在抖：“我上个月签了七单，之前三个月加起来才五单！”
视频最后，林野对着镜头说：“我不做免费咨询，也不装神秘。来找我的人，要么真遇到难处，要么就是想碰运气。不管哪种，我都明码标价，说到做到。”
她把视频发给几个合作过的小老板，请他们转发朋友圈，并加了一句备注：“我们不怕查。”
第二天早上，林野刚开门，就看见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拿着录音笔和相机，说是某风水协会派来的“调查组”，要核实她是否非法执业。
林野没拦，笑着请他们进来，“坐吧，茶水自己倒。想问什么都可以，不过提醒一下，所有客户资料都加密了，没有本人授权不能看。”
两人愣了一下，其中一个问：“你不担心我们曝光你？”
“当然怕啊。”林野咧嘴一笑，“所以我才提前把视频发网上，把客户采访放出来。你们要是乱写，我随时起诉诽谤。顺便问一句，你们协会注册地是不是也在城东？跟乾元风水堂在一栋楼？”
两人脸色一变，一句话没说就匆匆走了。
中午，王大锤发来消息：“炸了！抖音有人剪辑你那个视频，标题叫《当代周扒皮vs网吧风水师》，播放量破百万了！评论区都在骂那三家店心虚。”
林野回了个“嗯”，正准备关手机，公众号突然弹出一条留言：“贵司行为已严重侵害我方名誉，现正式发出律师函警告，请立即删除相关内容，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
发信人是“乾元风水堂法律顾问”。
林野点开附件扫了一眼，抬头对王大锤说：“他们要告我。”
“怎么办？”王大锤有点紧张。
“告得好。”林野打开公众号后台，新建推文，《致三位“正统传人”的公开信》。
文章开头就贴出《广告法》第二十八条：“广告以虚假内容欺骗、误导消费者的，构成虚假宣传。”然后列出三家店官网上的夸张宣传语：“祖传秘法，guaranteed改运”“百年世家，never fail”“无效退款，but不接受质疑”。
“你们自称正统，那请问，哪一门哪一派用英文打广告？”林野写道，“你们说我骗钱，那你们卖给客户的‘镇宅貔貅’，进货价三十八，卖八千八，这算不算欺诈？”
文中还附了一份证据包，包括水军发帖记录、伪造朋友圈的技术分析，还有那块碎罗盘的快递单追踪结果——发货地正是坤灵命理馆后巷的便利店。
最后一段，林野写道：“如贵方坚持认为我侵犯名誉，请将正式传票寄至本公司备案处。我们将同步申请市场监管部门介入，彻查贵方是否存在虚假宣传、价格欺诈及组织网络水军等行为。”
推文发出当晚，乾元风水堂关闭官网，坤灵命理馆撤下所有线上广告，玄机居的预约系统直接变成404页面。网友戏称他们为“城东三傻”，相关梗图刷爆社交平台。
第三天上午，林野正在登记新客户信息，王大锤冲进来喊：“你快看热搜！#风水界扫黑除恶# 挂第一了！”
林野瞥了眼手机，没说话。她打开客户管理系统，在最新一条待审记录上备注：“疑似关联人员，暂缓接见。”然后点击保存。
她起身走到门后，把那张写着“止”字的符纸撕下来，塞进碎纸机。机器嗡嗡响了几秒，纸屑落进垃圾桶。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上的酸辣粉外卖盒上。盒盖半开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黄纸符，最上面那一张，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林野坐回椅子，右手轻轻摩挲着虎口处的疤痕，拿起手机准备回复新客户的消息。
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弹出一个新的对话请求。
对方头像是纯黑色，昵称只有一个字：“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