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口水域的雾气像凝了冰，连浪花拍岸的声响都透着滞涩。紫袍人立在礁石上，衣摆垂落的银纹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宛若缠在身上的活蛇。他透过白面具望来的眼，是两口没底的寒潭，扫过沈逸三人时，那漠然的眼神，像在看三只蹦跶不了多久的蝼蚁。掌心那枚黑晶更邪性，阴秽的波动顺着空气渗进毛孔，连周遭的雾都变得粘稠，沾在皮肤上凉得刺骨，与祭坛方向传来的污秽力量缠在一起，像张慢慢收紧的网。
沈逸指尖飞快捻开瓷瓶，将最后三粒清心散分到青鸾与队员手中 —— 药丸触到掌心时还带着余温，却压不住胸腔里翻腾的气血。他横刀于前，经神殿试炼淬炼的纯阳内力在经脉里奔涌，顺着刀刃散成一圈淡金色的气晕，像层灼热的薄盾，勉强顶住那无孔不入的阴冷。这不是普通的威压，是带着吞噬意味的气场，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了碎冰，刮得喉咙发疼。
“哦？倒还有点筋骨。” 紫袍人沙哑的声音裹在雾里，带着猫戏老鼠的玩味，“能伤我圣奴、得赤霄认主，算你有点运气。可惜啊 ——”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黑晶，“螳臂挡车，最后只会连骨头都碎成齑粉。”
他没急着动手，反而晃了晃黑晶：“下面那丫头，就是揣着钥石碎片的永熙郡主吧？躲在水下倒聪明，可她真以为，几块破石头加座快塌的遗迹，能拦得住圣临？”
沈逸心猛地一沉 —— 对方竟对水下情况了如指掌！他压着喉间的涩意，冷声反问：“‘幽泉’引幽冥降世，究竟图什么？这世间毁了，你们又能得什么好处？”
“好处？” 紫袍人笑了，笑声像枯骨在石缝里摩擦，刺耳得很，“井底之蛙，怎懂天地浩渺？幽冥不是终结，是新生！是洗去这尘世污浊的唯一路！吾等侍奉虚渊之主，只为迎真正的净化、永恒的安宁！” 说到 “虚渊之主” 时，他声音里翻涌着近乎癫狂的虔诚，可目光落在沈逸的刀上时，又骤然冷下来，“至于你们，还有下面那个守着破封印的丫头，不过是仪式要的祭品 —— 顺带，清掉的绊脚石罢了。”
话音未落，紫袍人身影突然淡了，像融进雾里的墨。下一秒，他已在沈逸身前三尺处，指尖一弹！
指风破空的瞬间，空气仿佛被啃出个黑洞。凝练的黑芒裹着腐骨般的腥气，直刺沈逸眉心 —— 快到连水花溅起的弧度都来不及舒展！
沈逸瞳孔骤缩，长刀本能地撩起，全身内力往刀尖聚！
“铛！”
尖鸣刺得耳膜生疼！黑芒撞在刀尖，阴寒之力顺着刀身窜上来，沈逸右臂瞬间僵得像灌了铅，虎口 “噗” 地迸出血花，血珠滴在水面，没等散开就被震得粉碎。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巨力推着往后滑，脚在水面犁出两道白浪，直到后背撞上一块礁石，才勉强稳住身形。
就一指，竟强悍到这般地步！
水下神殿的核心石室，早没了之前的静谧。祭台的蓝光越来越暗，像风中快灭的烛火，符文脉络里的能量流细得像游丝，稍晃一下就断了。上方传来的冲击一波比一波狠，石室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混着泥沙在水里散开，连呼吸都带着土腥味。
封印稳定度的数字在系统界面跳得刺眼，转眼就跌破了 30%。
【警告！外部仪式进入关键阶段！“血月” 引力场扭曲水眼结构！封印即将失衡！】
“郡主，小心！” 一名 “锐刃” 队员猛地挥剑，斩退一只被水流卷进来的渊民后裔 —— 那 creature 眼里泛着猩红，嘶吼着扑过来，却在触到祭台散出的微光时，又痛苦地缩了回去。另一名队员守在入口，后背已被石屑砸出几道血痕，可握着剑的手，依旧稳得很。
楚曦脸色苍白，额角的冷汗混着水流往下滑，可她双手死死按在祭台边缘，指甲几乎嵌进石缝里。她试着把内力灌进去，可那股力量像倒进漏桶的水，刚进去就没了踪影；又把精神意志凝起来，可钥石碎片不完整，能量回路始终缺着一块，怎么补都补不上。
“到底还缺什么……” 她闭着眼，脑子里翻涌着碑文的字句 ——“心念为引，钥石为枢”“赤霄破邪，镇渊守正”，还有系统说的 “纯净意志可引渊民”……
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撞进脑海：钥石是钥匙，可驱动钥匙的是 “心念”；赤霄残刃的 “破邪”，本质不也是极致的 “守护” 吗？既然物理上的钥匙凑不齐，能不能用 “心念” 当桥，把赤霄的力量引过来，暂时填了那缺失的部分？
哪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也能给沈逸多争取点机会！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 赤霄的阳刚之力与镇渊的古老之力，属性本就不完全相合，强行融合说不定会引爆能量，让封印崩得更快！而且，这对她的精神力是毁灭性的负担，搞不好会被反噬，连命都搭进去。
石室又晃了一下，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旁边，水花溅了她满脸。系统的警告声再次响起，封印稳定度已经跌到 25%。
没时间犹豫了。
楚曦睁开眼，眼底只剩决绝。她从怀里摸出赤霄残刃，刃身的暗红纹路在暗水里泛着微光，触到掌心时，烫得像握住了烧红的烙铁 —— 那不是刃身的温度，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
她把残刃横在祭台上，与凹槽里的钥石碎片并列，双手分别按在剑柄和祭台边缘，深吸一口气，将脑子里所有的杂念都清空：对沈逸的牵挂、对死亡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全压下去，只剩最纯粹的意念 ——
守护。
守护这方被幽冥觊觎的土地，守护那个在水面上拼命的人，守护这延续了万年的、不让黑暗破封的契约！
她试着让这份意志顺着掌心流出去，像搭一座桥，连起赤霄与钥石。
“嗡 ——”
赤霄残刃的暗红纹路骤然亮起，灼热的气息在水里散开，连周围的水流都暖了几分；钥石碎片也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两股光芒撞在一起，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烧红的铁放进水里，激起细碎的能量波纹。
水面上的厮杀，早没了章法。
沈逸嘴角挂着血，持刀的右臂抖得厉害，可眼神依旧亮得吓人，像燃着的炭火。他与青鸾背靠着背，脚下的水面漂着血珠，那是刚才牺牲的队员留下的 —— 就在紫袍人又一次化影偷袭时，那名队员扑过来挡在他身前，黑影穿透胸膛的瞬间，队员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只伸手往沈逸的方向抓了抓，指尖溅起的血珠落在水面，很快被浪花卷走，像从未存在过。
青鸾也受了伤，嘴角的血渍擦了又冒，可她手中的短剑依旧狠辣，专挑紫袍人气息运转的间隙刺 —— 她知道自己实力不如对方，只能用这种拼命的法子，为沈逸争取反击的机会。刚才紫袍人召出黑矛时，她硬是用肩膀扛了一下，矛尖擦着骨头过去，现在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可她没敢吭声，怕分了沈逸的心。
紫袍人的身法太诡异了，时而化雾，时而瞬移，黑矛、毒雾轮番来，防不胜防。沈逸把意志全灌进刀意里，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淡金色的刀芒偶尔能撕开紫袍人周身的黑雾，在他衣袍上烧出焦痕，可这点伤，对紫袍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困兽之斗，真是难看。” 紫袍人终于没了耐心，他抬手，掌心的黑晶浮起来，黑暗的气息像潮水般涌出来，把周围的雾都染成了墨色，“时辰快到了，没时间陪你们玩了。”
他双手结印，黑晶猛地射出一道粗如水桶的黑暗光束，光束所过之处，水面都被冻住了一层薄冰，带着能吞噬一切的力量，直轰沈逸！
沈逸瞳孔放大，他能感觉到这一击的致命 —— 比之前所有攻击加起来都强！他暴喝一声，将全身的内力、意志，甚至连丹田深处那点刚在神殿淬炼出的精纯之力，都全灌进长刀里！刀身绽放出金红色的光芒，像坠落的烈日，烫得周围的雾气都在蒸发，他迎着那道黑暗光束，斩了下去！
水下石室里，楚曦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七窍里渗出血丝，混在水里，像散开的红丝线。她的身体抖得厉害，赤霄的红光与钥石的蓝光还在碰撞，能量冲击得她经脉像要裂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警告！能量冲突加剧！封印结构受损！稳定度：18%！】
【警告！宿主精神力透支！身体机能下降！】
她听不见系统的警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撑住，再撑一秒……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股被强行拧在一起的红蓝能量，流过祭台深处一道隐蔽的符文节点时，那节点突然亮起一缕微光 —— 是极淡的白色，细得像蚕丝，却带着一种温润的力量，碰到红蓝能量的瞬间，原本狂暴的冲突竟慢慢缓和下来，像被熨平的褶皱。
红蓝能量不再相互撕扯，而是裹着那缕白光，顺着符文脉络往封印核心流去！
祭台猛地一震，差点熄灭的蓝光骤然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最亮时还耀眼，一股混合着阳刚、古老与温润的力量逆冲而上，硬生生顶住了上方传来的黑暗冲击！
系统界面上，封印稳定度的数字停住了下滑，甚至往上跳了 1%——19%！
【未知能量介入！检测到高阶调和之力…… 资料库无匹配记录…… 封印暂时稳定！】
楚曦虚脱般地瘫下去，旁边的队员赶紧扶住她。她睁着眼，望着祭台上那缕若隐若现的白光，脑子里全是疑惑：这是什么？是神殿里藏着的力量，还是…… 其他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祭台中心突然亮了 —— 凹槽旁边，一个之前毫无异状的小孔，射出一道微弱的光线，在水里投出一幅模糊的星图虚影。星图上的光点闪啊闪，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像在指引着什么。
“轰 ——！！！”
水面上的碰撞声震得山涧都在抖。沈逸的刀芒与黑暗光束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把水面炸起数丈高的浪花，水雾遮天蔽日。
沈逸像断线的风筝，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岸边的泥泞里，长刀脱手，在泥地上滑出老远，刀尖还在颤。他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身前的泥，意识瞬间模糊，可指尖还在往刀的方向抓 —— 他不能晕，楚曦还在水下等着。
青鸾也被气浪掀飞，后背撞在岩石上，闷哼一声就昏了过去，短剑从手里滑落，掉进水里，溅起一圈小浪。
紫袍人身影晃了晃，周身的黑雾淡了几分，嘴角也溢出一丝黑血 —— 他没想到沈逸拼到这份上，竟能伤到他。可他没管地上的两人，只抬头望向天空，面具下的眼神里，满是狂热。
漫天浓雾之上，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暗红的云絮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开，一轮带着血色光晕的月亮，正从云层后慢慢露出来 —— 血月，快要完全显现了！
“哈哈哈…… 时辰到了！” 紫袍人喉间滚出亢奋的笑，不再看沈逸和青鸾，身影化作一道黑烟，朝着祭坛的方向掠去。仪式的最后阶段，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走后没多久，泥泞里的沈逸，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睁开眼，血水糊住了视线，只能模糊看到紫袍人消失的方向，又望向翻涌的水面 —— 水下的震动还在，楚曦那边，一定还在撑着。他想爬起来，可身体像散了架，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不甘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水下石室里，楚曦在队员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身体，望向那幅星图虚影。她不知道这星图指的是什么，是剩下的钥石碎片，还是其他能救急的东西？可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像溺水时抓住的水草，哪怕不知道能不能救命，也得攥紧。
可就在这时，上方祭坛的方向，传来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浓郁的幽冥死气，像决堤的洪水，顺着水眼入口倒灌下来，水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连祭台的蓝光都开始晃悠。
楚曦脸色骤变 —— 血月出来了，仪式的最后阶段，开始了！幽冥的通道，正在被强行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