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洞穴潮湿得像口深不见底的井，岩壁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水珠，顺着灰黑色的石纹缓缓滑落，滴在地上的水洼里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在空旷的洞穴里反复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苔藓的腥气，吸进肺里都带着股凉意，让人忍不住打哆嗦。张铁匠抡着八斤重的锤子，狠狠砸向岩壁，火星 “噼啪” 溅在湿漉漉的石头上，立刻 “滋啦” 一声冒出白烟，随即被潮湿的空气吞没。
“就在这儿挖吧。” 他往地上画了个圈，锤头在圈中央敲出个浅坑，“这石头硬得很，像块实心的铁疙瘩，用錾子凿都费劲。藏东西最安全，就是撬也得费半天劲。”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混着洞穴里的潮气，在黧黑的皮肤上冲出两道白痕。
清虚子拄着拂尘往洞穴深处走了走，洞顶越来越矮，他不得不佝偻着身子。走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前，老道把右耳贴在冰凉的石壁上，闭着眼睛听了片刻，眉峰渐渐舒展。“里面是空的。” 他用拂尘柄敲了敲岩石，发出 “空空” 的闷响，与敲击其他石壁的 “邦邦” 声截然不同。“老道小时候跟师父来过终南山，这后面有个暗格，像个天然的柜子，正好放东西。” 他指尖在岩石表面摸索，突然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
阿依娜的珠子突然从她发间飞出，在洞穴里转了圈，蓝光如流水般淌过每一寸岩壁，最后在清虚子指的暗格处凝成个明亮的亮点，像颗悬在空中的星星。“珠子说这里有机关。” 少女踮起脚尖，努力去够岩石上的凸起，发辫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她的指尖刚碰到个指甲盖大的小疙瘩，就听见 “咔哒” 一声轻响，那块半人高的大岩石竟然缓缓往旁边移了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像怪兽张开的嘴，深不见底。
“我的娘哎！” 张铁匠吓得往后跳了三大步，手里的锤子 “当啷” 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刺耳。“这山里还有这等玩意儿？像个神奇的魔术盒，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他举着火折子往洞口照，橘红色的火光只能照亮洞口附近的石壁，再往里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深不深？会不会有蛇？我听说终南山的毒蛇能吞兔子，像个危险的陷阱，进去就出不来了。”
李默用袖子捂着眼睛凑过去，视网膜上的数据流还在断断续续闪现，像劣质的灯笼忽明忽暗：【暗格尺寸：长五尺，宽三尺，高两尺... 材质：花岗岩...】他突然疼得弯下腰，右手死死按住左眼，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洞口的石头上，洇开一朵朵小红花。“能放得下箱子。” 他喘着气说，每说一个字都觉得眼球要裂开，“但要先检查有没有机关，上次在长安地牢见过翻板，像个小心的探险家，不贸然前进。”
赛义德自告奋勇，把锦袍下摆掖进腰带里，举着火折子钻进暗格。波斯锦袍的金线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光，下摆扫过石壁，带起阵呛人的尘土。“里面是空的。” 他在里面喊，声音闷闷的像隔着层厚布，“只有些蜘蛛网，挂在顶上像破棉絮，像个被遗忘的小房间，干净得很！” 火折子的光从洞口透出来，映出他晃动的影子。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装配方的樟木箱抬进暗格，箱子上的三把黄铜锁在火光下闪着冷光，锁芯里还嵌着防撬的钢珠。李默摸出钥匙串，手指因为失血有些发颤，正想把钥匙插进锁孔，视网膜突然剧烈疼痛，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狠狠扎了一下，系统日志像疯了似的滚动：【备份位置：范阳城军械库东厢房第三排货架... 备份时间：开元二十九年三月初三辰时...】
“范阳城！” 他失声喊出来，血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木箱上洇开个红圈，像朵盛开的罂粟花。“配方备份到了安禄山的地盘！像把钥匙，亲手送到了贼手里！”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清虚子的道袍突然被穿堂风掀起，鼓得像只充气的蛤蟆，连胡须都飘了起来。“开元二十九年？” 他掰着手指头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时候老道还在长安金仙观炼丹，安禄山刚当上范阳节度使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搞鬼了！这贼子早就憋着坏心思！” 他气得用拂尘抽打地面，银丝扫过石缝里的尘土，扬起细小的灰雾。
阿依娜的珠子突然剧烈震颤，蓝光炸成无数碎片，像摔碎的玻璃。洞穴开始轻微摇晃，头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砸在人身上生疼。“珠子说... 有骑兵来了！” 少女拽着李默的胳膊往外跑，发辫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声音里带着哭腔，“好多好多人，马蹄声像打雷，像群来势汹汹的野兽，快逃啊！”
赛义德反应最快，一把将岩石推回原位，机关 “咔哒” 一声锁死，与周围的石壁严丝合缝，看不出丝毫痕迹。“往洞穴深处跑！” 他推着众人往黑暗里钻，自己断后，“里面有岔路，像个复杂的迷宫，能甩掉他们！” 他的波斯弯刀已经出鞘，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张铁匠跑得太急，别在腰间的锤子掉在地上，发出 “哐当” 巨响。他想回头捡，被清虚子一把拉住。“命重要还是锤子重要？” 老道的拂尘在他背上抽了下，力道不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像个聪明的樵夫，知道保住自己才能继续砍柴！” 两人跌跌撞撞地跟着前面的蓝光跑。
洞穴深处越来越黑，只有阿依娜的珠子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像颗迷路的星星在黑暗中指引方向。岩壁越来越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肩膀被磨得生疼。身后传来清晰的马蹄声和呐喊声，安禄山的士兵已经追到了洞口，火把的光透过石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群张牙舞爪的恶鬼。
“往这边走！” 清虚子突然拐进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藏青色的道袍被石壁刮得 “刺啦” 作响，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里衣。“这是去终南山道观的密道，像条通往安全的路，只有老道和师父知道！” 他佝偻着身子往前挪，花白的胡须蹭在石壁上，沾了不少尘土。
李默跟着钻进窄缝，岩壁擦着肩膀生疼，像是要被夹成肉饼。视网膜上的日志还在疯狂闪烁：【备份接收人：安禄山亲卫营左虞候... 接收密码：渔阳鼙鼓...】他突然明白了，系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像个藏在暗处的棋手，一步步操纵着这一切。“我们... 被利用了。” 他咬着牙说，血和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淌，滴在脚下的碎石上，“系统在帮安禄山，像个叛徒，出卖了我们！”
阿依娜的珠子突然停下来，蓝光在前方照出个模糊的亮点，越来越大，外面的阳光刺眼得像团火。“快到了！” 少女欢呼着往外钻，发梢被出口的树枝勾住，疼得她 “哎哟” 一声，却顾不上揉。“外面是道观的后院，像个安全的避风港，他们找不到这儿！”
众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密道，发现自己站在片绿油油的菜园里，几畦青菜长得正旺。三个道士正在摘菜，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一行人，吓得手里的竹篮 “哐当” 掉在地上，里面的茄子滚了一地。“清虚师兄？” 一个年轻道士结结巴巴地说，手里还攥着把没来得及放下的镰刀，“您怎么从这儿出来了？像群从地里钻出来的土拨鼠，吓死人了！”
“别废话，快关门！” 清虚子往道观大门跑，道袍下摆已经被刮破，露出里面打了三层补丁的裤子。“安禄山的人追来了，像群饿狼，快把门关紧！” 他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个道士赶紧扔下农具去关大门，两扇厚重的柏木门 “嘎吱嘎吱” 地缓缓合上，碗口粗的插销 “哐当” 一声落下，震得地面都抖了抖。李默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望着终南山的云雾，那些白色的云团在山峦间翻滚，突然觉得这山像头沉默的巨兽，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视网膜上的系统日志终于停了，最后一行字刺得他眼睛生疼：【知识包加载完成，等待下一步指令...】
阿依娜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的冰块还冒着白气，她用干净的棉布裹着冰块，轻轻敷在李默的眼睛上。“李哥哥别担心。”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团棉花，“珠子会帮我们盯着系统，像个忠诚的哨兵，一有动静就报告，我们不会再被它骗了。” 珠子在她掌心转了圈，蓝光温柔得像湖水。
赛义德往嘴里塞了块胡饼，含糊不清地说：“管它什么指令。” 他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只要有这玩意儿在，谁来都不怕，像个勇敢的骑士，保护大家的安全。” 他往李默手里塞了半块饼，“先垫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清虚子正和道观的道长说着什么，老道长捋着雪白的胡须频频点头，然后转身对道士们吩咐着什么。“老道已经跟师父说好了。” 他走过来对李默说，脸上沾着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擦，“暂时先在这儿躲躲，像个暂时的避难所，等风头过了再说。师父说观里有间密室，比山洞还安全。”
李默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冰凉的触感让眼球的疼痛缓解了些，可心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系统像颗定时炸弹，安禄山的追兵像群嗅觉灵敏的狼，他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但看着身边这些不离不弃的伙伴，听着菜园里道士们收拾东西的动静，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他又觉得，只要大家在一起，总有办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