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敲打着秦若曦公寓的玻璃窗，发出沙沙的轻响。
秦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脱了外套，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衬衫——是码头混战中被流弹擦破的胳膊，不算深，但血渗得厉害。秦若曦拿着医药箱蹲在他面前，眉头拧成个川字，碘伏棉片擦过伤口时，力道不自觉重了些。
“嘶——”秦锋倒吸一口凉气，“秦医生，公报私仇啊？”
“谁让你总不爱惜自己。”秦若曦的声音带着嗔怪，眼底却藏着心疼。她换了块干净的纱布，动作放轻了许多，指尖偶尔触到他的皮肤，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微微一顿。
公寓不大，却收拾得温馨。书架上摆满了医学书籍，角落里放着盆绿萝，叶片上挂着雨珠，透着生气。秦锋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相框里——是秦若曦和她父亲的合影，老军医穿着军装，笑得温和，和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军医判若两人。
“你爸……当年在‘龙刃’，是不是很严肃？”秦锋没话找话，想打破这有点尴尬的沉默。
“嗯，”秦若曦低头缠着纱布，声音轻了些，“他总说，医生的手不能抖，尤其是在战场上。但我知道，他每次看到伤员，晚上都睡不好。”她顿了顿，抬头看他，“就像你，明明疼得额头冒汗，还嘴硬。”
秦锋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丫头总能精准地戳破他的伪装。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风卷着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霓虹。秦若曦起身去倒热水，白大褂的衣角扫过他的膝盖，留下一阵淡淡的消毒水味，竟不刺鼻，反而让人安心。
“叶梓萱说，‘白狐’的行踪查到了，”秦若曦把水杯递给他，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两人同时缩回手，“在城南的老街区租了间民房，凌队已经让人盯着了，估计是在等下一个交易指令。”
“‘黑蝎’这次的目标，怕是不只是‘星核’稳定器。”秦锋喝了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瘸狼虽然没招供，但他行李里有张加密芯片，叶梓萱正在破解，说不定能找到新线索。”
秦若曦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膝盖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拘谨的学生。灯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秦锋突然想起码头混战中，她举着消防斧冲出来的样子，又飒又勇，和现在这副模样判若两人。
“很晚了，雨又大，你今晚……就在这住吧。”秦若曦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客房收拾好了，干净的毛巾在浴室柜子里。”
秦锋愣了一下。他原本打算处理完伤口就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绊住了脚步。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秦若曦立刻摇头，站起身往客房走，“我去给你找套干净的睡衣，是我爸以前的，你应该能穿。”
她的背影有点仓促，像是在逃避什么。秦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客房门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丫头，明明是她邀请的，自己倒先慌了。
客房很整洁，床单是淡淡的蓝色，叠得方方正正。秦若曦把睡衣放在床头，没敢看他，丢下句“晚安”就匆匆退了出去，关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秦锋换上老军医的睡衣，尺寸稍微有点小，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莫名让人安心。他靠在床头，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响动——是秦若曦在收拾医药箱。这丫头，怕是也没睡着。
凌晨一点，雨还没停。秦锋辗转反侧，后背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起身去客厅倒水。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秦若曦也站在客厅，手里拿着杯牛奶，显然也是没睡。
“睡不着？”秦锋先开了口，打破这微妙的沉默。
“嗯，”秦若曦把牛奶递给他，“热的，喝了安神。”
两人并肩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外面的雨幕。远处的路灯在雨里晕成一团暖黄，像浸在水里的橘子糖。秦锋能闻到她发间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竟意外地好闻。
“我爸总说，”秦若曦望着雨幕，声音很轻，“军人的职责是守护，医生的职责是救赎，其实说到底，都是想让更多人好好活着。”她侧过头看他，眼神清亮，“秦锋，你不用总把所有事都扛在肩上，我们……都可以帮你。”
秦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有你在真好”，或者“谢谢你”，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得忙。”
秦若曦点点头，转身往房间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没回头：“你的伤口要是疼得厉害，就……就敲我房门，我那里有止痛针。”
“好。”
看着她的房门轻轻合上，秦锋靠在栏杆上，手里的牛奶还带着余温。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他知道，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像这雨夜的藤蔓，正一点点缠绕上来，带着点痒，又有点甜，让人舍不得推开。
但他没打算戳破。这种小心翼翼的拉扯，这种心照不宣的关心，或许比直白的告白更让人安心。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可以在深夜阳台上默默看雨的朋友。
至于以后……秦锋笑了笑，把空牛奶杯放在桌上。以后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