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本想让莫妮卡休息几天。
但第二天一早，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坐起身，捋了把乱发，声音还哑着：
“我得去片场。”
眼皮微肿，语气却很稳。
李衡沉默两秒。
他当然不愿她硬撑。
但他知道——有些人，必须靠工作才能把自己重新拼起来。
“我陪你去。”他说。
莫妮卡没有拒绝。
车在巴伯尔斯贝格制片厂停下时，莫妮卡深吸一口气。
她戴着墨镜，但李衡看见她指节攥得发白。
不像昨天那么脆弱，也不似往日那般风情万种。
更像是在强撑，她自己清楚，却什么都没说。
走进片场，她步子稳，却微微有些发僵。
这里和昆汀的剧组很像，混乱却充满活力。
灯光师调着轨道，特效组调试动作捕捉设备。罗德里格兹正对道具师吼：
“我说过多少次！弹孔边缘要不规则！不是他妈的标准圆！”
吼到一半，他看见莫妮卡，顿住。
他走近，仔细看她：“你看起来没怎么睡好？”
莫妮卡摘下墨镜，眼圈还泛着淡红。
“问题不大。”她淡声道。
罗德里格兹盯了她两秒，没再问。
懂行的导演都明白——演员不想说的，别硬戳。
莫妮卡径直走向服装间。
助理递来一条鲜红丝绸吊带裙，高开衩几乎到腰。
她伸手之前，明显顿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今天拍哪场戏？”她问。
“通道搏杀。你被丧尸犬堵在尽头……”
“我知道了。”她点头。
换衣服时，门虚掩着。
不是疏忽。
而是她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在狭小空间里乱想。
裙子看起来有些暴露，可她的眼神冷静、干净，不带丝毫情欲。
走路时肢体仍有些僵，小腿肌肉紧绷，但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松弛。
莫妮卡从更衣室里走出。
整个嘈杂的片场静了一瞬。
红裙开衩至腰，每一步都露出紧实的大腿线条。黑发披在光洁的肩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罗德里格兹的助理举着咖啡杯愣住。
灯光师也忘了调光。
还有人低低吹了声口哨，被导演一记眼神瞪了回去。
罗德里格兹咬着钢笔打量她：
“今天状态挺不一样啊！”
“可以开始了。”她说。
“灯光！”罗德里格兹像被点燃，“侧光打过来！我要她身上每一寸阴影都他妈带着危险！”
李衡站在监视器后，看着画面里的莫妮卡。
她接过双枪，举枪瞄准时眼神异常坚定。
罗德里格兹走过来递烟：
“你很会挑人嘛。”
李衡没接，目光没离开屏幕：
“还不错。”
第一场动作戏，开拍。
灯光亮起。
狭长金属通道，地上积水。
莫妮卡站在通道的一端，背贴铁门。
她抬手时，动作还有点生涩……但眼神坚定，不闪躲。
罗德里格兹举起扩音器：
“注意！动作捕捉的演员别用死力，有问题我会叫停！莫妮卡，你记住，如果不舒服就喊，不要强撑，听到没有？”
“听到了。”
“好——Action！”
很快人为的嘶吼声响起。
动作捕捉演员四肢着地冲过来。
第一只扑来时，按剧本她该后退闪避。
但她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一步，膝盖重重撞上对方胸护具。
对方瞬间后仰，她抬手就是两枪。
砰！砰！
血浆溅上她下巴。
她眼睛一亮，像找到发泄的出口。
第二、第三只接连扑来。
她翻滚动作有些不够流畅，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李衡皱了皱眉，本想叫停。
但莫妮卡咬了牙，直接在地上滑行半米，举枪——
砰砰砰！！！
动作没有电影里那么飘逸，但每一步都是真拼命。
她不是在演超人，是在演绝境求生的人。
那股狠劲，让每个镜头都异常真实。
最后一只扑上来时，她枪里没子弹了。
她并没有按照剧本安排的那样，做出一个漂亮的反转动作。
她直接举臂护脸，被撞得往后倒。
痛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但她没有犹豫，立刻抬膝顶开对方，抄起空枪猛砸他的护肩。
“砰！”
一声闷响。
她大口喘着粗气，额发尽湿，眼神却冷冽如刀。
片场静了几秒。
罗德里格兹举着喇叭僵在原地。
“cut！！！”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腿上：
“操！这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他立刻跑了过去，拍了拍她肩膀，问道：
“膝盖怎么样了？有没有扭到？”
莫妮卡喘着气，说：
“我没事。”
罗德里格兹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撇了撇嘴，转向别处。
这一天下来，她摔了三次，撞了两次，膝盖破皮，胳膊被道具盒划出浅口子。
每一次工作人员都问她要不要休息。
她都说：“再来。”
但李衡注意到：
她在喊“再来”的间隙，会轻轻呼一口气，把痛压下去。
不是不疼。
是她不允许自己停。
罗德里格兹拍着李衡的肩：
“兄弟，你不是找了个演员。”
他望着远处那个扶膝喘气却带笑的女人。
“你找了个疯子。”
李衡没反驳。
因为他说得对。
回酒店路上，莫妮卡靠窗睡着了。
卫衣遮住半张脸，发丝混着血浆与洗发水气味。
她眉心微蹙，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这时，李衡电话响起。
他把声音调到最低，转头看了莫妮卡一眼，然后接听。
电话那边传来卡梅伦的声音：
“《肖申克的救赎》送审材料我已经全部提交上去了。”
“辛苦了。”
“接下来就看那帮意大利的老头子们怎么想了。”
李衡轻声说：“他们会喜欢的。”
卡梅伦顿了下：“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李衡看着身边睡着的她。
她握着他的袖子，像是睡着了也不敢松开。
“有点不太顺利。”他轻声道，“他们以后会后悔自己没抓住这次机会的。”
卡梅伦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
挂断电话。
街灯流水般滑过车窗。
李衡看着睡着的莫妮卡，低声自语：
“下次，就是他们来求我们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