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奇兵断粮
话说那保定城下，正面战场打得是热火朝天，跟开了锅的饺子似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血肉横飞，难解难分。明军这边，仗着家伙事儿好（燧发枪、大炮），阵型严实，像一群穿着铁壳的刺猬，一步步往前拱。清军那边呢，则是仗着地头熟，豁出命去抵抗，尤其是那些满洲老兵，个个跟红了眼的赌徒似的，凭借着营垒工事，愣是让明军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老鼻子代价。
这仗打到这个份上，就像两个壮汉掰腕子，胳膊肘都支在桌子上了，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起，谁都奈何不了谁，纯粹变成了拼耐力、耗本钱的僵持局。前线每天报上来的伤亡数字，看得朱慈烺是眼皮直跳，心里头跟揣了二十五只小耗子——百爪挠心。
这天天，朱慈烺在行营大帐里头，对着那张画满了红圈黑线、都快揉搓烂了的地图运气。苏澜雪在一旁，看着自家陛下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这么硬碰硬地啃下去，就算最后能把保定啃下来，咱们这口好牙，怕是也得崩掉几颗。”
朱慈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废话！朕能不知道吗？可济尔哈朗这老小子缩在乌龟壳里，摆明了就是要跟咱们耗，耗到咱们粮尽退兵，或者耗到北京那边有什么变故。咱们拖不起啊！”
是啊，北伐大军人吃马嚼，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是个天文数字。虽然江南底子厚实，海运、漕运也算顺畅，但毕竟千里迢迢，这后勤线就是大军的命根子。反观清军，背靠华北平原，虽然这几年被折腾得不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保定城里和周边几个秘密据点肯定囤了不少粮食，真要耗起来，还真说不准谁先顶不住。
“要是能有一支奇兵，”苏澜雪用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弧线，绕过正面战场，直插清军后方，“断了他们的粮道，或者干脆断了他们的粮仓……”
朱慈烺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谈何容易！济尔哈朗不是傻子，粮草重地必然重兵把守，沿途关卡林立，咱们大部队一动，他立马就知道了。小股部队去了，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卫的通报声：“陛下，李定国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快呈上来！”朱慈烺精神一振。李定国率领西路军在湖广一带打得风生水起，牵制了大量清军，他的消息至关重要。
传令兵风尘仆仆地进来，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军报。朱慈烺拆开一看，前面都是西线各处的战况汇报，一切顺利。但看到最后附上的一条“闲笔”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军报里，李定国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说他麾下有个原本是河北籍的哨官（连长），前几日带着几个本地子弟兵，化妆成贩运山货的商人，偷偷摸回了老家任丘县附近探亲（顺便打探消息），结果意外听当地老乡嘀咕，说这阵子总看见官军（指清军）的大车小队，神神秘秘地往县城西边那个废弃了好久的“永丰仓”运东西，戒备森严，还不准老百姓靠近。
“永丰仓……任丘……”朱慈烺的手指猛地戳在地图上那个点，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好啊！济尔哈朗这老狐狸，果然把宝贝藏在这儿了！”
任丘位于保定东南方，离主战场有一段距离，但又不算太远，水路陆路都方便，正是囤积粮草的理想地点。那个永丰仓，前明时期就是个重要的粮仓，基础设施是现成的，清军偷偷启用它，真是打了个灯下黑！
“机会！天赐良机！”朱慈烺兴奋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澜雪，你看！机会来了！”
苏澜雪凑过来一看，也是面露喜色，但随即冷静下来：“陛下，消息确实诱人，但李将军也说了，那里戒备森严。派谁去？怎么去？去了能不能打得下来？这都是问题。万一是个陷阱……”
“是不是陷阱，赌一把就知道了！”朱慈烺此刻展现出了他性格中果决甚至有点赌性的一面，“至于派谁去……王刚！对，让王刚去！”
“王提督？”苏澜雪略一思索，点了点头。王刚心思缜密，打仗鬼点子多，而且他之前一直在东路配合主力作战，对这边地形也熟，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传王刚！”朱慈烺立刻下令。
不一会儿，一身戎装还带着战场硝烟味的王刚就大步走了进来：“陛下，您找我？正面兄弟们打得正紧，有啥新指示？”他嗓门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
朱慈烺也不绕弯子，直接把李定国的军报和自己的想法说了，然后盯着王刚：“怎么样，王大哥，敢不敢带支偏师，去掏了济尔哈朗的腚眼儿？” 他跟王刚私下关系极好，有时会用这种比较粗俗但亲切的称呼。
王刚一听，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咧开大嘴就乐了：“哎呦我的陛下！这活儿带劲啊！比在正面跟鞑子挤牙膏似的舒服多了！我去！保证把济尔哈朗的粮仓给他点成个大烟花！”
“你先别乐，”朱慈烺给他泼冷水，“任务艰巨得很。第一，要绝对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第二，要快，迂回过去得好几百里地，还得穿过清军控制的区域。第三，永丰仓肯定有重兵把守，你带的人不能太多，否则目标大，但也不能太少，不然打不下来。第四，也是最关键的，得手之后，怎么全身而退？”
王刚收起笑容，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显然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人不能多，也不能少……陛下，您给我五千精锐，步骑混编，再多带点炸药和火箭。路线嘛……我不走大路，专挑小道、山路，甚至晚上行军白天隐蔽。至于怎么打……”
他凑到地图前，指指点点：“您看，任丘这边有条河，我们可以利用夜色，先从水路摸近……打他个出其不意！放火为主，厮杀为辅，点了就跑！”
朱慈烺和苏澜雪对视一眼，都觉得王刚这计划虽然冒险，但颇有可行性。朱慈烺最终拍板：“好！就依你！朕再从韩狸的影卫里给你拨几个好手，负责带路和侦察。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占领，是破坏！烧光他们的粮食，就是大功一件！事成之后，朕给你记头功！”
“陛下您就瞧好吧！”王刚兴奋地一抱拳，“我这就去挑人，今晚就出发！”
“等等！”朱慈烺叫住他，神色严肃起来，“王大哥，此行凶险万分，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以保全将士性命为上，朕不怪你。”
王刚哈哈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陛下放心，我老王命硬得很，阎王爷那儿还不收！等我的好消息！”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正是干坏事的好时候。王刚精心挑选的五千精锐（主要是原星火营的老底子和一部分悍勇的边军），人衔枚，马裹蹄，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喧闹的主战场，借着夜色的掩护，一头扎进了东南方向的茫茫黑夜之中。
这一路上，那可真是险象环生。白天躲藏在密林、废弃村落，晚上摸着黑赶路，还得时刻提防清军的巡哨和关卡。多亏了影卫的向导本领高超，总能找到意想不到的小路绕过去。有几次差点和清军的运粮队撞上，都靠着提前预警和果断隐蔽躲了过去。队伍里难免有人发牢骚，说这比正面冲锋还累人，王刚就瞪起眼骂：“累？累点好！累才能立大功！想想保定城下跟鞑子拼命的兄弟，咱们这点累算个屁！”
就这么昼伏夜出，提心吊胆地走了好几天，队伍终于悄咪咪地摸到了任丘县外围。通过侦察，确认了永丰仓的位置和守军情况——果然戒备森严，光是外围明哨暗卡就不下十几处，仓内估计至少驻有三千到五千清军。
“硬闯肯定不行，”王刚观察着地形，脑子飞快转动，“得想个法子混进去，或者把他们引出来……”
就在这时，机会来了。他们截获了一小队往粮仓运送蔬菜肉食的当地民夫。王刚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让部下换上民夫的衣服，押着真正的民夫（暂时控制起来），冒充送菜队，大摇大摆地朝着粮仓大门走去。
守门的清军哨兵显然跟这些民夫都熟了，懒洋洋地问：“今儿个怎么换人了？老张头呢？”
冒充民夫头目的明军小校陪着笑脸，用现学现卖的当地口音回答：“军爷，老张头病了，俺是他侄子，替他来一趟。” 说着还递上去一小坛偷偷带来的好酒。
哨兵接过酒坛，闻了闻，眉开眼笑，也没多问，挥挥手就放行了。毕竟，谁能想到明军会神兵天降，跑到这大后方来呢？
队伍顺利混进了粮仓外围。一进去，王刚和手下们眼睛都直了！好家伙！一个个巨大的粮仓密密麻麻，堆得像小山一样！这得有多少粮食啊！够济尔哈朗那十几万大军吃上好几个月了！
“动手！”王刚低吼一声。
队员们立刻按照预定计划分头行动。一部分人迅速控制了几个关键位置和制高点，另一部分人则把随身携带的火油、火药包疯狂地往粮囤上泼洒、安置。
“走水啦！走水啦！” 突然，有清军士兵发现了异常，尖声大叫起来。
“现在才发现？晚啦！”王刚大笑一声，亲自点燃了一个火把，奋力扔向最近的一个、已经浇满了火油的粮仓！
“轰！” 干燥的粮食遇到明火，瞬间爆燃！火苗腾起丈高！
紧接着，其他队员也纷纷点火！火箭如同飞蝗般射向各个粮仓！安置好的炸药包也被相继引爆！
“嘭！嘭！轰隆隆！”
整个永丰仓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几十里外都能看见！粮食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清军士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成一片！
“撤！快撤！” 王刚见目的达到，毫不恋战，立刻下令撤退。五千精锐来去如风，趁着仓内清军救火救人的混乱之际，迅速按原路突围而出。
等任丘城内的清军大队人马反应过来，匆匆赶来救援时，看到的只是一个烧红了半边天的巨大火炬，和已经跑得快没影儿的明军背影。
几天后，当永丰仓被焚、数十万石粮草化为灰烬的噩耗，传到保定前线清军大营时，引起的震动，简直比明军万炮齐发还要厉害。
那些正在前线苦苦支撑、饿着肚子跟明军拼命的清军士兵，听到这个消息，最后一点斗志也垮了。当兵吃粮，粮都没了，还打个屁啊！一时间，清军营中，怨声载道，士气彻底崩盘。就连那些最悍勇的八旗将领，也面露绝望之色。
消息自然也飞快地传到了明军大营。
朱慈烺听到王刚成功的消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对左右笑道：“王刚这小子，真是朕的福将！这一把火，烧得好！比朕给他十万精兵还有用！”
他立刻下令，让前线部队把“清军粮草已断”的消息大肆宣扬出去。
于是，明军阵地上，士兵们一边打仗，一边齐声高喊：“鞑子们听着！你们的粮仓被我们端啦！没饭吃啦！赶紧投降吧！”
这心理战的威力，比刀枪还厉害。清军防线，开始从内部动摇了。济尔哈朗闻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知道，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战局的天平，因为王刚这支奇兵的致命一击，开始急剧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