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旧梦的毒瘴
凯瑟琳·皮尔斯那裹着蜜糖与砒霜的低语，如同最高明的催眠术，在达蒙·塞尔瓦托破碎的心神废墟上，织就了一张华丽而致命的蛛网。
每一个字眼，都精准地撩拨着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最痛的伤口、以及最阴暗的渴望。“拯救埃琳娜与斯特凡”的道德旗帜，“控制瑟琳娜”的权力诱惑，“摆脱工具命运”的尊严幻想——
这些被精心包装的“解决方案”，混合着凯瑟琳身上那熟悉又危险的魅惑气息，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毒瘴，侵蚀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防线。
地宫的寂静不再是冰冷的囚笼，而变成了放大内心魔鬼低语的回声壁。浸泡着他的银色药液，此刻感觉像粘稠的、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沥青。
莲台上瑟琳娜那绝对零度般的身影，不再带来令人心悸的威压，反而化作了刺激他反抗欲的、冰冷的符号——一个将他视为“实验体”、准备“废弃”他的、非人的存在。
“……想想吧，达蒙，”凯瑟琳的声音在他脑颅内盘旋，如同滑腻的毒蛇，“不再需要看她的脸色，不再担心被‘评估价值’，不再恐惧某一天因为‘效率低下’而被随手扔掉……我们可以拿回主动权！让那个自以为是的月光女神，也尝尝受制于人的滋味！”
受制于人……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达蒙记忆深处那扇锈迹斑斑的、名为“自由” 的牢门。门后涌出的，是早已被遗忘的、属于“达蒙·塞尔瓦托” 的、纵情声色的旧梦。
不再是塞尔瓦托家族的责任，不再是斯特凡的拖累，不再是追求虚幻救赎的挣扎，更不是如今这种在刀尖上跳舞、仰人鼻息的“价值证明”……
那是1864年之前，与凯瑟琳初遇时的日子！是肆无忌惮的狩猎，是醉生梦死的狂欢，是游戏人间、将道德踩在脚下的极致快意！是只属于他们这两个“坏种”的、自私而坦荡的“快乐”！
那段记忆，被他刻意埋葬在变成吸血鬼后的罪恶感与对斯特凡的愧疚之下，后来又被对埃琳娜所代表的“光明”的渴望所覆盖，最终被瑟琳娜带来的、充满压迫感与未知恐惧的“新生”所碾压。
但此刻，在极度的绝望与自我否定中，在凯瑟琳充满诱惑的引导下，这段黑暗的、堕落的、却无比“轻松”的过往，如同被解开了封印的恶灵，带着扭曲的魅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我们才是一类人，达蒙！”凯瑟琳的声音适时响起，充满了共犯般的亲昵，“自私、狡猾、懂得如何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让自己先活下去，活得好！何必去学斯特凡那种苦行僧，或者瑟琳娜那种冰冷的机器？拥抱你的本性！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自由……本性……
达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蓝眼睛里挣扎的痛苦逐渐被一种迷茫的、病态的向往所取代。
他看着自己残破的身体，感受着被瑟琳娜“编号”、“监控”的屈辱，回想起每一次在瑟琳娜面前如履薄冰、试图“证明价值”的卑微……
与凯瑟琳描述的那种恣意妄为、只求己悦的“自由”相比，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地狱！
也许……凯瑟琳是对的？也许他一直在对抗自己的本性，所以才活得这么痛苦？也许回归那个黑暗、却“真实”的自我，才是唯一的出路？
至少……那样不用再担心被“废弃”，不用再承受这该死的道德枷锁和情感撕扯！
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这一切的冲动，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逃离瑟琳娜的冰冷掌控，逃离对埃琳娜的愧疚，逃离对斯特凡的责任，逃离这该死的、充满算计与危险的“月光盟约”！
“那个节点……”达蒙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急切，“你说的……月光本源的次级枢纽……具体是什么？”
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借他的喉咙发声。这是一种半推半就的堕落，是理智防线崩塌前的最后试探。
凯瑟琳的轻笑如同胜利的号角，在她意识中回荡：“聪明 choice，我亲爱的。那是一个被称为‘月之脐’的能量汇聚点，位于她月光力场与外界能量交换的关键过滤层。它本身不致命，但一旦被污染或干扰，会极大影响她力量的纯净度与恢复速度，让她变得……更容易被影响。”
她开始详细描述那个节点的能量特征、大致方位以及可能被克劳斯力量污染的方式。她的描述专业而恶毒，显然背后有高手指点（无疑是克劳斯）。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块砖，砌在达蒙迈向背叛的悬崖边上。
达蒙听着，意识渐渐模糊。 凯瑟琳的声音与那些黑暗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醉人的幻觉。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摆脱瑟琳娜后，与凯瑟琳重新联手，纵横黑暗世界，肆意妄为的场景；看到了瑟琳娜因力量受制而不得不“依赖”他的、带着屈辱的表情；甚至看到了埃琳娜和斯特凡被“安全”地安置在某个角落，不再需要他痛苦地抉择……
一幅自私的、却充满诱惑的未来图景，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这幻象如此逼真，如此“轻松”，几乎让他忘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代价与永恒的道德深渊。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这旧梦的毒瘴彻底吞噬，几乎要下意识地追问具体操作细节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尖锐到刺破灵魂的嗡鸣，猛地从他锁骨下的月牙印记深处传来！
不是瑟琳娜的意念，也不是外界的攻击！那是一种……印记本身在与某种极其遥远、却同源的月光法则产生应激共鸣时发出的、濒临断裂般的哀鸣！
这嗡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强度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
但就在这一瞬间——
“咔嚓！”
达蒙脑海中那幅由凯瑟琳编织的、充满诱惑的堕落幻景，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骤然布满了裂痕！
一段被遗忘的、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却也更加真实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炸开在他意识的最深处！
那不是关于凯瑟琳的放纵，而是……瑟琳娜·月光，在重塑他这具身体的某个瞬间，月光本源与他的灵魂进行最深层次融合时，无意中烙印下的、一丝关于“月之脐”真正作用的、超越凯瑟琳描述的……模糊信息！
那信息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认知：“月之脐”……非枢纽，乃……“锚点”……稳定“人性”与“月性”平衡之……关键……若损……非力衰……乃……“失控”……
这模糊的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达蒙几乎沉沦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
凯瑟琳说的是“干扰力量”，而这烙印的感觉是……“导致失控”？
哪个才是真的？
凯瑟琳在……撒谎？或者说，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
克劳斯的目的，也许不仅仅是削弱瑟琳娜……而是想……让她失控？变成一个……真正的、毫无理性的……怪物？
那后果……
达蒙的蓝眼睛骤然收缩，刚刚被诱惑点燃的疯狂火焰，如同被极寒冻灭，只剩下冰冷的后怕与惊醒！
几乎在同一时间，莲台之上，一直如同冰雕般的瑟琳娜，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
这个动作小到几乎不存在，但她周身的月光力场，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的涟漪。
她缓缓地、第一次，将目光真正聚焦在了浸泡在药液中的达蒙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扫描仪般的审视，而是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探究？
仿佛在确认什么。
地宫中，那致命的诱惑低语，仍在继续。但达蒙的心，已从悬崖边缘，被那一声印记的哀鸣与一段模糊的烙印，猛地拽回了一半。
旧梦的毒瘴尚未散尽，但一丝来自月光本源的、冰冷的警醒，已如同细针，刺破了他沉沦的迷梦。
抉择的天平，再次开始剧烈摇晃。而这一次，砝码的另一端，多了些许……未知的、却至关重要的重量。
第六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