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琥珀中的抉择
地宫中那场针对达蒙意识的无形攻防战，最终在瑟琳娜冷酷到近乎残忍的理性“手术刀”下，暂告一段落。
那股阴险的精神腐蚀能量，如同被月光灼伤的毒蛇，在瑟琳娜反向追踪的威胁下，迅速消弭于无形，只留下达蒙灵魂深处被强行撕裂、又被迫冷静“观摩”的惨烈战场。
他如同从一场高烧谵妄中挣脱，意识回归的瞬间，带来的是加倍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虚脱感。
石棺中的药液依旧冰冷，修复肉体的剧痛依旧持续，但相比刚才意识被肆意玩弄、情感被毒液浸泡的痛苦，此刻的物理折磨反而显得……纯粹了许多。
瑟琳娜没有再提及那场袭击，她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自身本源裂痕的修复与对地宫外围防御体系的重新构筑中。
但达蒙能感觉到，地宫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贝拉的巡逻频率更高，眼神中的冰寒几乎能冻结空气。瑟琳娜周身那内敛的月光力场，也似乎多了一层隔绝探查的、更加冰冷的屏障。
克劳斯阵营的裂痕计划，虽然第一次试探被击退，却已成功地将猜疑与戒备的毒刺，深深扎入了这片最后的避难所。
达蒙的肉体修复在缓慢推进，被湮灭的左臂处，银色药液已初步构筑出了骨骼的银色框架，如同月光凝聚的珊瑚，缓慢生长。但他的精神却异常敏感和脆弱，如同惊弓之鸟。
任何一丝来自外界的、非瑟琳娜或贝拉的能量波动，都会让他条件反射般地绷紧神经，意识深处那些被强行激活又强行压抑的、关于凯瑟琳的混乱记忆碎片，如同沉在水底的冰山，随时可能因新的刺激而再次浮现。
这种紧绷的状态，在几天后（地宫无日月，只能凭生理节奏估算）的一个“时刻”，被骤然打破。
当时，达蒙正浸泡在药液中，试图通过冥想（一种瑟琳娜灌输给他的、用于稳定精神体的基础法门）来平复内心的波澜。突然，他锁骨下的月牙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烫起来！不再是平和的共鸣，而是一种尖锐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刺痛！
几乎同时，静坐于莲台上的瑟琳娜猛地睁开双眼，黑眸中数据流光疯狂闪烁，瞬间投向地宫上方的岩壁，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土层，看到外界的情形。她周身平静的月光力场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压抑不住的震荡！
“陛下？！”贝拉瞬间出现在瑟琳娜身侧，冰蓝瞳孔缩成针尖。
“镇子东侧，吉尔伯特宅邸。”瑟琳娜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冰冷的急迫，“能量标记被强制激活……是埃琳娜·吉尔伯特。”
埃琳娜！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达蒙混沌的意识！斯特凡的挚爱，那个拥有着与凯瑟琳一模一样面孔、却代表着纯洁、救赎与“正常世界”的女孩！他曾经一度试图抓住的、逃离黑暗的浮木！
“克劳斯……他抓了埃琳娜？”达蒙挣扎着想要从石棺中坐起，却因身体的虚弱和剧痛而重重跌回，激起一片药液，“他想干什么？！”
瑟琳娜没有回答，她的指尖在空中急速划动，月光凝聚成一面水镜，镜面中波纹荡漾，迅速显现出外界的景象——
正是吉尔伯特家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然而，此刻小楼周围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红色的能量结界，结界表面不时有扭曲的痛苦人脸浮现、哀嚎。
小楼本身完好无损，但一种极致的死寂与被剥离于现实之外的诡异感，隔着水镜都能清晰地传递过来。
水镜视角拉近，穿透结界，进入二楼埃琳娜的卧室。
景象让达蒙的血液瞬间冻结！
埃琳娜穿着睡衣，昏倒在床边地毯上，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似乎只是昏迷。而在她身旁的梳妆台上，平放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暗红色血液在流淌的……琥珀！
这枚琥珀，与之前克劳斯送来的、封印着“晨星艾莉丝”的月影琥珀，在形态上有着诡异的相似，但能量属性却截然不同！
月影琥珀冰冷、死寂、充满被亵渎的月光怨念；而这枚琥珀，却散发着灼热、邪异、充满了生命禁锢与痛苦汲取的血腥气息！
琥珀旁边，同样放着一张折叠的羊皮纸。
“是‘血咒琥珀’！”贝拉失声低呼，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惧，“一种极其恶毒的禁锢术！能将活物的灵魂与生命本源强行抽离、封印其中，承受永恒的血火灼烧之苦！克劳斯他……”
就在这时，那枚血咒琥珀突然红光大盛！一道暗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穿透结界，在夜幕中形成一个清晰无比的、由痛苦灵魂扭曲而成的箭头符号，直指……塞尔瓦托老宅废墟的方向！
同时，梳妆台上的羊皮纸无风自动，缓缓展开，上面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书就，散发着浓郁的邪恶气息：
“月光女士，一份小礼物，聊表歉意。这女孩的灵魂颇为有趣，或许能为您死寂的收藏增添一抹亮色。若您无意收藏，您忠实的仆人（或许该称‘前’仆人？）塞尔瓦托先生，或许有兴趣……物归原主？”
“温馨提示：血咒琥珀的封印颇为精妙，强行破除，恐伤及内核。不过，以月光女士之能，想必早已洞察其唯一‘钥匙’所在——只需一缕……源自您月光本源核心的、特定的‘共振频率’注入即可。当然，揭示此频率，如同将您的心脏置于我的显微镜下，风险自担。”
“选择权在您。是任由这缕阳光熄灭，还是……敞开您最深的秘密，换取她的‘自由’？”
“您忠实的，K.”
陷阱！一个赤裸裸的、恶毒到极点的阳谋！
克劳斯绑架了埃琳娜，用血咒琥珀封印了她，然后将解咒的“钥匙”，设定为瑟琳娜月光本源的特定共振频率！
这意味着，要救埃琳娜，瑟琳娜就必须主动暴露自已力量体系中最核心、最致命的弱点给克劳斯！
而他将这个选择权，抛给了达蒙·塞尔瓦托！
水镜前的空气凝固了。贝拉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看向达蒙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与敌意。
她很清楚埃琳娜对达蒙意味着什么——那是他黑暗过去中唯一残留的、对“光明”的扭曲执念。
达蒙僵在石棺中，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水镜，梳妆台上埃琳娜昏迷的苍白脸庞，那枚散发着不祥血光的琥珀，以及克劳斯那充满恶趣味和威胁的留言，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救埃琳娜？那个他曾发誓保护、代表着他内心最后一丝救赎可能的女孩？那个斯特凡深爱、也让他感到愧疚的女孩？
代价是……出卖瑟琳娜？将那个刚刚与他经历了生死、在他灵魂中刻下无法磨灭印记、甚至可能……（他不敢深想）对他有着某种超越“价值”的存在的致命弱点，亲手奉给那个最恐怖的敌人？
不救？眼睁睁看着埃琳娜的灵魂在血咒琥珀中承受永恒灼烧，最终湮灭？让斯特凡痛苦一生？也让自已内心那点可怜的、关于“或许还能做个人”的幻想彻底破灭？
克劳斯……太狠了！他不仅是在离间，更是将达蒙架在了道德、情感、忠诚与生存的终极火刑架上炙烤！无论他如何选择，结果都是崩溃！
“陛下！绝不能答应！”贝拉急声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是克劳斯的诡计！他就是要逼您暴露核心弱点！一旦频率被掌握，他就有无数种方法针对您！埃琳娜·吉尔伯特的生死，与您的安危、与对抗克劳斯的大局相比，微不足道！”
达蒙猛地抬起头，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水镜中埃琳娜的脸，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微不足道？！她是一条人命！她是……她是……”他想说“她是埃琳娜”，却发现自己连说出这个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塞尔瓦托先生，”瑟琳娜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前的宁静，
“贝拉的分析，符合逻辑。暴露本源共振频率，生存概率将下降至百分之零点零三以下。营救埃琳娜·吉尔伯特，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且会导致战略层面全面崩盘。”
她的目光转向达蒙，黑眸中不再有数据流，只剩下一种洞穿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你的选择，是什么？”
她没有威胁，没有劝说，只是平静地陈述了最残酷的利弊，然后将抉择的刀，递到了达蒙手中。
地宫中死寂无声。药液滴落的声音如同催命符。达蒙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炸开。
他看看水镜中埃琳娜无助的脸，又看看莲台上瑟琳娜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眸。
一边是过去的执念，是阳光下的幻影，是道德枷锁。
一边是现在的羁绊，是月光下的真实，是生死与共。
救一人，毁全局，也毁掉他与瑟琳娜之间那刚刚历经生死淬炼、脆弱却真实的联结。
不救，保全局，但余生将永远活在愧疚与自我唾弃的阴影中，与瑟琳娜之间，也将永远横亘着埃琳娜的冤魂。
咔嚓。
达蒙似乎听到自已体内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是那点可笑的良知？还是对回归“正常”的最后幻想？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将脸埋入冰冷的药液中，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死寂的灰白。蓝眼睛中的挣扎、痛苦、疯狂，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虚无的平静。
他看向瑟琳娜，嘴角扯动，发出一个沙哑得不成调的声音：
“频率……给我。”
第六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