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碎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十多个身着藏青制服的人快步赶来，胸前的“警察”“法院”“廉政”袖章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他们正是黄叙请来的警察科、法院和廉政公署的人。
王县令原本泛白的脸瞬间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挺着腰杆就迎上去，声音里满是刻意的亲热：“陈院长！胡科长！可算盼来你们了！这群庶民聚众闹事，还敢扣押政府的人，快把他们抓起来治罪！”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人，陈院长就侧身避开了，胡科长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两人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目光落在曹铄身上时，突然齐齐顿住，脚步都放轻了几分。胡科长上前两步，声音陡然放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恭敬：“大丞相？您怎么会在诸县？”
“大丞相？”
这三个字像惊雷炸在人群里，刚才还攥着锄头的阿牛手一抖，锄头“当啷”砸在地上；那个拄拐杖的老汉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震惊；连最开始往后退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往前凑了凑，想看清眼前这个穿着素色长衫的人——原来他就是那个推行新政、让他们百姓能吃饱饭的曹铄大丞相？
曹铄没急着回应胡科长，而是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百姓，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大家不用怕，今天我不是什么大丞相，就是来替大家找诸县政府王县令要说法的普通人。有什么委屈、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说出来。”
人群里静了片刻，不知是谁先“嘿嘿”笑了一声，刚才紧绷的气氛忽然松了些。
曹铄这才转向胡科长，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没了刚才的温和，多了几分严肃：“胡科长，你在诸县任职三年，城西设卡收费已经三个月了，这事你会不知道？”
胡科长的头瞬间低了下去，手指抠着制服下摆，声音细若蚊蚋：“知道……可这是县政府的决策，警察科没有管辖权，我管不了啊。”
曹铄的目光又转向一旁的廉政公署于组长——那人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攥着衣服口袋，像是里面藏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于组长，”曹铄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又有什么要给百姓解释的？”
于组长咽了口唾沫，眼神躲躲闪闪地扫了一眼王县令，才支支吾吾地说：“大丞相，诸县的百姓大会还没组建完成……没有百姓大会授权，我们没法擅自调查诸县政府决策，报上去的材料，也……也一直没回音。”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谁都听明白了——王县令背后有人在撑腰，没有上级授权，连廉政公署都动不了他！
曹铄没再看于组长，而是转身看向王县令。
此刻的王县令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微微发颤，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连说话都结结巴巴：“大……大丞相……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有苦衷……”
“不用跟我解释。”曹铄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你有什么话，去跟廉政公署的人说清楚。”
他转头看向于组长，眼神里不带半分容情，“于组长，你监察不力，纵容违规决策，按程序先主动接受调查，理清责任。”
于组长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却不敢反驳，只能讷讷地点头。
“至于县政府参与此事的其他人，”曹铄的目光扫过王县令身后的两个属官，两人顿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由廉政公署彻查后，依法移交法院，按律量刑，绝不姑息。”
“大丞相！”王县令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喊起来，声音里满是慌乱的狡辩，“您说过不干涉司法独立！您现在这样，是失信于民！而且城西收费是县政府集体决策，钱都进了政府账户，我一分钱都没拿！”
曹铄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此事究竟如何，自有律法判断，司法程序不会因任何人而偏废。至于我，”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在场所有百姓，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今日之举，若有逾越之处，愿意接受华夏百姓大会的质询，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刚才还小声议论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两个廉政公署的工作人员上前，架住还想挣扎的王县令，他的衣服歪在一边，再也没了之前的威风。
曹铄示意陈院长和胡科长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自己则走到广场中间，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先是那个老汉拄着拐杖走过去，在曹铄旁边坐下；接着阿牛扛着锄头也坐了下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或坐或站，原本空旷的县政府广场，很快就聚了数百人，连远处摆摊的小贩，都收了摊子凑过来，人群还在不断往这边涌。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曹铄和百姓们身上，暖融融的。有人悄悄把自家的板凳递过来，有人捧着刚买的枣糕递到曹铄面前，原本的惧怕和疏离，渐渐变成了踏实——他们知道，今天这说法，一定能要到了。
曹铄缓缓站起身，素色长衫在风里轻轻晃了晃。他没有先说话，而是对着面前数百位百姓深深弯下腰，脊梁弯成一道郑重的弧线，连垂在颊边的发丝都跟着垂落：“说实话，来诸县之前，我总以为这些年新政推行，大家都能吃饱穿暖，再没人敢随便欺负百姓。
今天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也做得不够好，在百姓眼皮底下，就有官员私设收费站收取百姓钱财。”
这一鞠躬，让原本坐着的百姓“哗啦”一下全站起来，有人慌忙摆手，有人急着开口，连那个拄拐杖的老汉都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带着几分局促：“大丞相使不得！使不得啊！”
“大家都坐下，咱们慢慢说。”曹铄直起身，伸手虚按，等众人重新坐定，才看向那位最先开口的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