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的烛火燃得正旺，将案上的舆图映得清晰，曹铄的声音透过帐内的寂静，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缓缓落在荀彧、郭嘉与鲁肃耳中。
“文若先生、奉孝，你们回邺城后，务必把我的话带到——曹丞相与刘将军麾下的所有人才，无论文臣武将，甚至是擅长农桑、律法的小吏，我们都会逐一甄别，量才录用。”
曹铄指尖轻轻点在案上的“人才簿”上，语气诚恳得不容置疑，“就算是曾经参与过围剿徐州、甚至谋划过刺杀我的人，只要有真本事，愿意为天下百姓做事，我们都一视同仁。
曹丞相和刘将军麾下人才无数，有勇猛的将领，也有腹有良策的文臣。只要愿归顺，我们都会平等对待。
比如曾写檄文骂过我的陈琳先生，他文笔犀利，可入下邳编撰新政典籍或者进入报社——绝不会因为‘曾经是敌人’，就把人才拒之门外。”
荀彧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在指尖，他却浑然未觉。
连日来压在心头的疑虑，此刻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右将军！恕荀彧直言，邺城里的人，可不是简单的‘敌人’——曹丕曾经多次派死士去徐州刺杀您；之前大战时，很多将军麾下的校尉，更是放言要‘擒杀逆贼’。这些人对您恨之入骨，您若留用他们，就不怕将来再生祸端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甚至忘了掩饰——作为曹操麾下最资深的谋士，他太清楚这些人的执念，也太担心曹铄的“宽容”会变成隐患。
帐内的贾诩、沮授等人也微微颔首，显然也有类似的顾虑；连加入不久的鲁肃，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想听听曹铄如何回应这份“风险”。
曹铄闻言，却没有立刻反驳，反而起身走到帐边，掀开一角帐帘，望着外面连绵的军营。天渐渐暗了下来，营地里的篝火如繁星般散落，偶尔传来士兵换岗的脚步声，安静得不像一座即将决战的军营。
“文若先生，你饱读《史记》，该记得自三皇五帝以来，这片土地上的杀戮就没停过吧？”曹铄转过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重，“夏商周的更迭，是诸侯杀天子；秦汉的交替，是义军杀暴君；就连本朝开国，高祖也是杀了项羽、诛了异姓王，才坐稳了江山。可这些杀戮里，对错真的分得清吗？”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本翻得卷边的《史记》，指着其中一页：“就像高祖刘邦，当年屠颍阳、坑秦卒，与项羽屠咸阳、烧宫室，本质上都是为了权势而杀戮。
可史书怎么写？写高祖是‘顺天应人，不得已而为之’，把屠城说成‘扫清残孽’；写项羽却是‘残暴不仁，失尽民心’，把同样的行为斥为‘逆天之举’。”
曹铄将书重重放在案上，眼神锐利，“这样的历史，满是胜利者的偏见，满是为皇权辩护的谎言，早就该丢进垃圾桶里！”
荀彧与郭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动——他们研究史书半生，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偏颇？可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撕破这层“遮羞布”，更没人敢将“皇权叙事”的虚伪摆上台面。
“如果今天，我因为那些人反对我、想杀我，就把他们全部抓起来砍了，那和曾经的秦始皇、汉武帝，和现在的曹操、刘备，又有什么区别？”曹铄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不还是走回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老路？不还是在延续‘皇权专制’的循环？我们费尽心力争夺天下，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独裁者，而是想结束这种‘为了权力杀来杀去’的内耗！”
他放缓语气，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温和却有力：“想要减少内斗，首要的就是‘和解’。过往的皇权专制里，谁的手上是干净的？曹丞相曾屠徐州，刘将军曾弃青州百姓而逃，就算是我，这些年也杀过不少诸侯手下的将士。
可如果我们一直揪着过去的仇怨不放，今天我杀他们的人，明天他们的余党再杀我的人，仇恨只会越积越深，天下永远不会太平。”
“何况，和解不是纵容，是为了团结更多人，一起治理天下。”曹铄的话锋一转，提到了核心，“这片土地上的人，从来不缺聪明才智。
可长久以来，我们的聪明都用在了什么地方？用在勾心斗角上——如何夺权、如何害人、如何保住自己的世袭特权；用在阴谋诡计上——如何伪造祥瑞、如何诬陷忠良、如何让百姓服服帖帖。”
他伸出手指，一一列举，眼神里满是期许：“可这些聪明，不该用在这些地方！应该用在提高粮食产量上——让徐州的曲辕犁推广到全国，让每亩地多收一百斤粮，让百姓再也不用饿肚子；应该用在完善律法上——让大家不能随便强占民田，让官员不能欺压百姓，让穷人和富人在律法面前平等；应该用在缩小贫富差距上——让种地的百姓能留足口粮，让做工的匠人能拿到工钱，让孤儿、老人、残疾人都能得到救济；更应该用在保障弱者权益上——让佃农能租到公平的土地，让流民能有安身之所，让每个普通人都能伸直脊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在帐内炸响。荀彧僵在原地，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他终于明白，曹铄的“和解”不是一时的宽容，而是为了打破皇权专制的循环，聚集天下人才，共建一个真正为百姓的“公天下”。
郭嘉则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之前的担忧渐渐消散——他终于看到，有一个人能跳出“权力斗争”的局限，真正把“天下万民”放在首位。
就连一直沉默的鲁肃，也忍不住开口：“主公的格局，远超历代诸公。肃今日才明白，为何您能在十年间平定天下——您争的不是权力，是天下人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