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度日如年。
天灵宗，新弟子入门大典。
终于开启。
主峰广场上，数千名新晋弟子身穿崭新的宗门服饰。
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向往。
观礼台上，各大长老正襟危坐，宗主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致辞。
整个天灵宗的荣光，都汇聚在了这一刻。
没有人注意到。
一个佝偻着背、挑着一担垃圾筐的老杂役。
正沿着最偏僻的石阶，逆着人流的方向，钻进了一片阴暗的竹林。
林风的心跳，快得像擂鼓。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声。
那声音越大，这片竹林的寂静就越是瘆人。
林风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杂役服，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这三天，他表现得和往常一模一样。
扫地，打盹，听八卦。
甚至在昨天，还因为偷藏了一个肉包子。
被杂役管事当众训斥了一顿。
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这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胜利大逃亡。
穿过竹林，是一片废弃的药园。
林风没有停顿。
他把这条路在脑子里走了不下百遍。
哪里有巡逻弟子的空档，哪里有监控法阵的死角，他一清二楚。
这是他这几天，用无数个枯燥的下午换来的“财富”。
终于，他站在了一处被藤蔓和杂草几乎完全覆盖的山壁前。
就是这里。
宗门后山，废弃的杂役通道。
林风放下垃圾筐，双手用力，拨开厚厚的藤蔓。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出现在眼前。
陈腐、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林风没有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湿滑的青苔。
林风的心，反而在此刻彻底静了下来。
进来了。
只要穿过这条三百米长的通道。
他就能出现在护山大阵的范围之外。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
林风将彻底告别“老王”这个身份。
也告别林清竹那个疯女人。
他会去北境，做他的农场主李铁牛。
娶个媳妇，生一堆娃，再也不碰这些破事。
林风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孩子们在田里疯跑的画面。
自由的滋味，是如此的香甜。
他加快了脚步。
前方，已经能看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光点。
那是出口！
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林风几乎能闻到外面自由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林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再见了，天灵宗！
再见了，我的圣女殿下！
林风迈出了最后一步，踏出了通道。
然而，预想中开阔的山野没有出现。
迎接他的，是冰冷的月光，和比月光更冰冷的杀意。
林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通道外，是一片不大的空地。
空地中央，一袭白衣的林清竹，静静地站在那里。
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寒霜。
她的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幽深，像一潭不见底的寒渊。
在她的身后，是整整一队圣女卫队。
清一色的白色劲装，清一色的长剑出鞘。
剑锋在月色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几十道剑气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将这片小小的空地，彻底封死。
风，停了。
空气，凝固了。
林风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凉透了。
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他脑子里那幅“李铁牛农场主”的美好画面。
“哗啦”一声，碎成了粉末。
怎么会？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风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我们终于见面了。”
林清竹开口了，声音很轻，很冷。
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进林风的耳朵里。
“‘展池’？”
她顿了顿，仿佛在思考一个更合适的称呼。
“或者，我该叫你什么？”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林风的心上。
林青竹不是猜测。
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风的身份，他的所有伪装。
在这个女人面前，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噗通！”
林风手里的垃圾筐掉在地上，馊臭的垃圾滚了一地。
他自己则双膝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五体投地。
属于“老王”的，那种卑微到骨子里的恐惧，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的身体筛糠般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圣女……圣女殿下饶命啊！”
“老奴……老奴不是故意的……
老奴就是看这里近，想抄个近路去倒垃圾……”
“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求圣女殿下开恩！
饶了老奴这条狗命吧！”
林风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头。
“砰！砰！砰！”
额头与坚硬的石地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很快，就有血迹渗了出来。
这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只求活命的老杂役，最真实，也最可怜的反应。
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是不是抓错人了？
然而。
林清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她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动摇，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林青竹等他磕完了三个头，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绣着云纹的白色裙摆，从那些污秽的垃圾旁擦过，却纤尘不染。
林青竹停在林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到了现在，你还在演？”
林清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
“你的演技很好，真的很好。”
“好到可以骗过苏沐晴，骗过夜琉璃，骗过整个天下人。”
她的声音压低，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风的耳朵里。
“但你骗不了我。”
“你骗不了我的直觉！”
轰！
林风的脑子，彻底炸了。
直觉？
就因为这狗屁的直觉？！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布局。
他那被合体期大能都看不穿的【易容戒】。
最后竟然输给了“直觉”这两个字？
这一刻，无尽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像潮水一样将林风淹没。
林风抬起头，沾着血污和泥土的脸上。
那属于“老王”的惊恐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林风看到了林清竹眼中的情绪。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被欺骗的滔天恨意，有被戏耍的怨毒，有对他这个人的好奇。
甚至……还有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病态兴奋。
林青竹很享受这一刻。
享受这种将他所有伪装一层层剥开。
看着他无处可逃的快感！
这个疯女人！
“动手。”
林清竹收回目光，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唰！”
林青竹身后的圣女卫队，瞬间动了。
几十道身影变幻，剑光流转。
一个玄奥的剑阵，瞬间成型。
森然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实质的压力，将林风死死地锁定在原地。
林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冰山压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几十柄长剑的剑尖，对准了他身上的每一处要害。
冰冷的锋芒，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
下一秒，他就会被万剑穿心，化为一滩肉泥。
死局。
真正的，插翅难飞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