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由数十万灵魂与信仰堆砌而成的金色巨人，那所谓的“伪神”，发出了第一声咆哮。
这声咆哮并非单纯的音波，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冲击。金色的能量涟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战场。首当其冲的，是位于阵列最前方的亡灵大军。那些不惧刀剑、不知疲倦的骷髅士兵和僵尸，在接触到金色涟漪的瞬间，身上便燃起了圣洁的火焰。它们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只是在无声的燃烧中，迅速化为一捧捧黑色的灰烬，连灵魂印记都未曾留下。
“净化”——这是光明神术中最霸道、最不讲道理的一种力量，专门用来抹除亡灵与恶魔这类“不洁”之物。而此刻，由格里高利七世所化的伪神，将其发挥到了极致。
仅仅一击，吴良麾下最廉价的炮灰部队，便损失了近三分之一。
“该死的！这家伙是个大号的圣光炸弹！”
城主府中，通过魔法影像远程指挥的杰西卡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她身边的卡洛琳面色凝重，迅速通过灵魂链接向各个部队下达指令：“所有深渊单位后撤！骨龙部队升空，保持距离，用龙息进行远程消耗！人类佣兵团，寻找掩体，自由射击，吸引他的注意力！”
指令被迅速执行。巨大的骨龙们拍打着腐朽的龙翼，艰难地从地面爬升，它们口中喷吐出的死亡龙息，在触碰到伪神体表那层浓郁的圣光时，就如同水枪射向了烧红的铁板，瞬间被蒸发，连一丝涟漪都无法造成。
伪神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骚扰。它那由光芒构成的模糊面孔，转向了龙之谷的巨龙阵营。那些盘踞在山峦之上，体型庞大的巨龙，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竟齐齐发出不安的低吼，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亵渎神威的爬虫……当受审判！”
伪神发出宏大的、不似人声的宣告。它抬起一只完全由光芒构成的巨手，向着龙群所在的山脉，猛地一握。
“空间禁锢！”
刹那间，那片区域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块透明的琥珀。无论是奋力挣扎的巨龙，还是被卷入其中的山石草木，所有的一切，都被凝固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紧接着，伪神的手掌，开始缓缓收紧。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不是山石崩裂，而是空间本身，在不堪重负地发出悲鸣。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在被禁锢的区域内出现，如同狰狞的伤口。一头青铜级的成年绿龙，因为离中心最近，它的半边翅膀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扫过，那巨大的龙翼，连同覆盖其上的坚硬龙鳞，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被整齐地切断、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群彻底陷入了恐慌。
“这家伙……有点东西。”
骸骨王座之上，吴良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紧张，反而像是一个美食家，在品评一道卖相不错的菜肴。
他身后的龙灵儿，那双铂金色的眼眸中，却已是怒火中烧。那些被攻击的，是她的族人，是臣服于她的子民。她刚要有所动作，一只手却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急。”吴良的声音通过灵魂链接，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你的任务不是去跟它硬碰硬，你是我的王牌，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露娜，精灵少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握着长弓的手，稳定得像是一座山。
“露娜，你也一样，先观察。我要你找到它能量运转的核心节点，不需要多，一个就够了。”
吴良的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战场，扫过那些被空间裂缝切割得遍体鳞伤的巨龙，最终，落在了那个金色巨人的身上。他的大脑，如同一台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疯狂地分析着收集到的所有数据。
“艾莎，分析结果出来了吗？”他对着空气问道。
“出来了。”艾莎清冷的声音，同样通过灵魂链接传来，带着一丝学者般的兴奋，“主人，这个所谓的‘伪神’，其能量构成非常有趣。它的本质，是数十万信徒的灵魂与生命力，被一种邪异的献祭法阵强行聚合在一起，再以格里高利七世的灵魂为核心进行约束。它的力量层次确实达到了半步圣域，但……非常不稳定。”
“说重点。”
“重点是，它就像一个被强行超频的处理器，性能强大的同时，功耗和发热也高得离谱。它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在剧烈地消耗那些聚合起来的灵魂能量。而且，由于核心是格里高利七世那颗凡人的灵魂，他对这股庞大力量的控制力非常粗糙，能量利用率低于百分之三十。简单来说，他每打出一拳，就有七成的力量被白白浪费掉了。”
“也就是说，他是个纸老虎？”杰西卡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艾莎立刻否定道，“他不是纸老虎，他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在他能量耗尽自我毁灭之前，他足以将我们所有人，连同这座大陆的一部分，都拖下水。我们不能跟他打消耗战。”
“所以……要一击毙命？”龙灵儿问道。
“不。”这次回答的，是吴良。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恶劣的笑容，“为什么要一击毙命？这么有趣的玩具，当然要慢慢玩。”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正在虐杀巨龙的金色巨人，仿佛在看一只笼中的困兽。
“莉莉丝。”
“在呢！主人！”一道紫色的娇小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的王座扶手上，莉莉丝舔着嘴角，兴奋地看着下方的杀戮盛宴。
“去，给他加点料。”吴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莉莉丝的头发，“我要让他……更疯狂一点。”
“遵命！我最爱的主人！”
莉莉丝发出一声欢呼，整个人再次化作一团紫影，消失不见。
下一秒，正在享受着虐杀快感的伪神，动作猛地一滞。它那模糊的面孔上，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内部正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斗争。
“不……放开我！我是神！你们要臣服于我！”
伪神突然发出了格利高利七世那惊恐而又愤怒的咆哮。只见它那庞大的光之身躯表面，竟浮现出了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那些都是被他献祭的信徒的灵魂，在莉莉丝【情绪瘟疫】的催化下，他们残存的怨念被无限放大，开始从内部，反噬这位将他们拖入地狱的“神”！
“啊啊啊啊——！”
伪神抱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他体表的圣光变得极不稳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禁锢着龙群的空间牢笼，也因为他注意力的分散而轰然破碎。
“就是现在！”
吴良的指令，在所有核心女仆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他没有下令总攻，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影瞬间从骸骨王座上消失，下一刻，竟直接出现在了伪神那庞大的身躯面前，相隔不足百米。
他悬浮在半空之中，面对着那个身高百米，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怪物，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伸出手，对着那个金色巨人，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吵死了。”
他用一种平淡到近乎蔑视的语气，轻声说道。
“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