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整座城市被笼罩在灰蓝色的天光里。沈氏设计大厦的顶层办公室里，只有叶栀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温暖的光晕。她将最后修改完成的设计稿发送出去，目光落在收件人“沈砚辞”三个字上，指尖无意识地在鼠标上停留了片刻。
屏幕上跳出“已读”标记的瞬间，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是她来沈氏设计部实习的第三周，也是沈砚辞以“工作需要”为名，将她的工位调到自己办公室外间的第三周。这个宽敞明亮的外间，与其说是工位，不如说是一个精致的牢笼——她的一举一动，都能透过那扇虚掩的门，落入他的视线。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的不是工作消息，而是沈砚辞发来的定位共享请求。附言简短得不容拒绝：“发你位置，下班我来接。”
叶栀梦盯着那行字，眉头轻轻蹙起。自从上周她加班晚归，恰巧与同部门的男设计师顺路同行了一段，沈砚辞的“关心”就变得愈发密不透风。先是要求她每日报备行程，再是明令禁止她与男同事单独加班，如今甚至要实时共享定位。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敲下回复：“沈总，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不麻烦您了。”
消息发出去不过两分钟，里间的门就被推开。沈砚辞站在门口，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袖口挽起，露出腕间那只价格不菲的腕表。他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目光落在叶栀梦紧绷的侧脸上。
“我让你发位置，没听见？”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叶栀梦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沈总，我已经不是需要时时被监护的小孩子了。我知道您担心我的安全，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这样……被监视。”
“监视？”沈砚辞向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发梢，语气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偏执，“叶栀梦，你忘了你现在住在谁的公寓？是谁在帮你处理毕业画展的后续事宜，是谁在替你挡掉那些不必要的社交邀约？”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放在桌角的手机，眼神沉得吓人：“我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这也有错？”
叶栀梦被他逼得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在冰凉的椅背上。她知道沈砚辞是为她好，从她住进他安排的公寓开始，他就为她打理好了一切。可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您不能将您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沈总。”
“私人空间？”沈砚辞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又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慌乱。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占有，有不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
“在你完全适应职场之前，别跟我谈私人空间。”他的声音低沉，“你的事，我必须管。”
他的力道不算重，却让叶栀梦无法挣脱。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总是冷峻的脸上，此刻竟透着一丝脆弱。她心头一软，到了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声轻叹：“沈砚辞，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猝不及防地扎进沈砚辞的心底。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的话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句更强势的命令：“把定位共享打开，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门的声音重得让整个外间都震了震。
叶栀梦看着紧闭的门，眼眶微微发红。她拿起手机，终究还是点开了定位共享——她太了解沈砚辞的脾气，若是违逆他的意思，只会引来更严密的控制。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扇紧闭的门后，沈砚辞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平复呼吸。手机屏幕上，代表叶栀梦位置的光点开始闪烁，他的嘴角才微微放松。这种近乎病态的掌控欲，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可他控制不住——每次想到她可能离开他的视线，可能接受别人的好意，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就在叶栀梦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这一次，进来的不是沈砚辞，而是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年轻男人。
“打扰了，你是叶栀梦吧？”男人声音温和，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我是新来的设计总监助理，林屿。听说你还在改稿，给你带了杯热奶茶，加了三分糖，应该合你口味。”
叶栀梦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来人。林屿的笑容很干净，眼神温和，没有沈砚辞那种迫人的气势，也没有其他同事看她时的探究和疏离。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接过奶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谢谢你，林助理，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林屿笑着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她桌上的设计稿上，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欣赏，“我刚才路过时看到你的设计稿，很有灵气。特别是这个腰线的处理，既保留了传统元素，又融入了现代审美。”
他的赞美很具体，不像那些客套的恭维。叶栀梦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笑：“您过奖了，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叫我林屿就好，”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设计部刚完成重组，很多流程都在调整，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别客气。”
他的体贴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又实实在在地表达了关心。叶栀梦看着他温和的眉眼，忽然觉得在这个冰冷的办公楼里，终于遇到了一丝人情的暖意。
而这一幕，恰好被办公室里的沈砚辞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在眼里。他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玻璃冻裂。
林屿温柔的笑容，叶栀梦放松的眉眼，像两根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特别是当她对着那个男人笑的时候，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睛，竟然绽放出那么明亮的光彩。
他盯着那个陌生的身影，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这个男人看叶栀梦的眼神，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那不是普通同事之间的欣赏，而是带着明确好感的试探。
沈砚辞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冷得像冰：“查一下设计部新来的林屿，所有资料，十分钟内发给我。另外，明天开始调整叶栀梦的工作内容，她只需要对接我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助理连忙应下，不敢有丝毫怠慢。沈砚辞挂了电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两人，眼神里的偏执和占有愈发浓烈。
林屿还在和叶栀梦说着什么，偶尔用手比划着设计稿上的细节。他的动作优雅得体，谈吐风趣，时不时逗得叶栀梦轻笑。那笑声透过玻璃传进来，刺痛了沈砚辞的耳膜。
这么多年来，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叶栀梦，用“小叔”的身份把她留在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扫清障碍。他以为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总会明白他的心意。可现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就这么轻易地获得了她的笑容。
“抱歉，我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林屿看了眼时间，歉意地笑了笑。
叶栀梦摇摇头：“不会，还要谢谢你的奶茶。”
“那我就不打扰了，”林屿温和地说，“明天见。”
“明天见。”
送走林屿，叶栀梦重新坐回工位，捧着那杯温热的奶茶，心里五味杂陈。林屿的出现像一束光，照进了她被沈砚辞严密控制的生活。那种平等的、尊重的交流，是她很久没有体验过的。
她轻轻啜了一口奶茶，甜度刚好，温暖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里。
而办公室内的沈砚辞，看着叶栀梦脸上尚未褪去的浅浅笑意，眼神愈发深沉。他拿起内线电话，按下快捷拨号键。
外间的电话响起，叶栀梦接起电话：“您好，沈总办公室。”
“进来。”沈砚辞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加冰冷。
叶栀梦放下奶茶，整理了一下衣襟，推门走进里间办公室。沈砚辞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边。
“沈总，您找我？”
沈砚辞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明天的项目会议你不用参加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手上的项目全部转交给李总监，从明天开始，你只负责我直接交代的工作。”
叶栀梦怔在原地：“为什么？那些项目我已经跟进了两周，马上就要出成果了……”
“这是公司的决定。”沈砚辞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还有，以后上班时间，不要接待与工作无关的访客。”
叶栀梦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沈砚辞一定是看见了林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回来了，像无形的绳索，将她越捆越紧。
“沈总，林助理只是来送杯奶茶，这也要被禁止吗？”她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砚辞向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叶栀梦，记住你的身份。在沈氏，你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而不是和不相干的人谈笑风生。”
他的指尖冰凉，眼神却灼热得可怕。叶栀梦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让她害怕。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是你的侄女，是你的员工，还是……你的私有物？”
沈砚辞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内心深处紧锁的情感。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她。
“下班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漠，“记住我的话。”
叶栀梦看着他挺拔而疏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她默默地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散落的星辰。叶栀梦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流光溢彩的街道，忽然觉得这个她待了三周的地方，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而沈砚辞，既是打造这个牢笼的人，也是困在其中的囚徒。
她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微凉的奶茶，轻轻抿了一口。甜味依旧，却多了几分苦涩。
这场因占有欲而起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与沈砚辞之间那条模糊的边界，正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