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今日宋知蕴要带着叶鹤归和刘求实去给国营饭店送货，所以原本要去上班的叶鹤归需要请假，这个事情就落在同在机械厂上班的宋建刚身上，他成为帮忙请假的不二人选。
宋建刚找了领导帮叶鹤归请假，他琢磨着也要和叶鹤归同办公室的人打声招呼，不然明天妹夫来上班，还要在解释一遍。
最近他已经惹小妹不开心，做事情难免要多思虑几分（积极讨好）。
宋建刚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有几个同事在整理图纸。
程俊宇不是这个办公室的，但他每天早上都来这里等叶鹤归，今早没看见人，他还在琢磨叶鹤归为什么迟到了。
现在看见宋建刚来后，程俊宇笑着问：“建刚兄弟，鹤归今天怎么没来？是家里有什么要紧事吗？”
宋建刚牢记着妹妹的叮嘱，宋家外出上班的人，不许对外人不多说家里事，这句话他上班时候小妹单独找他说了一遍，等三弟上班时，小妹又说了一次，非常重视。
虽然他不明白小妹这么做的原因，但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少在外面扯老婆舌。
宋建刚憨厚地笑了笑：“程工，我们家没事，你要是想知道，等鹤归明天上班，你自己问他呗。”
程俊宇笑容僵住，神色有点焦躁，不死心的追问道：“他要是家里没事为什么不来上班呀？难道是宋同志那边出什么事了？还是他爷爷....”
他这话问非常逾越。
旁边正在整理图纸的肖工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抬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方式，打断了正在说话的程俊宇。
肖工说：“程工，你为啥老关心叶工啊？每天早上来找叶工说话，三句话离不开他媳妇或者他家里人，次次你都要刨根问底的问，你该不会是别人派来调查叶工的吧？”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全办公室的人包括没走的宋建刚都看向程俊宇，每人眼里目光夹杂审视与怀疑。
作为被问话的当事人，程俊宇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炸得他想要跳脚。
他脸色难看至极，强作镇定地干笑两声：“肖工你可真..真会开玩笑！我就是关心同学哈哈！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是清白人。我...我去趟厕所！”
他说完，快步往门外走，生怕再被人追问。
这一幕落在大家眼里几乎是落荒而逃，非常奇怪。
肖工摸着下巴，嘀咕：“我就是开个玩笑，程工反应这么大干嘛？他不会生气了吧？不至于吧。”
程俊宇的反应太奇怪了，办公室有部分人已经将设计图从桌面放回抽屉里，并琢磨着有没有其他安全地方存放图纸。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也是赶巧了。
程俊宇心虚到落荒而逃的模样，恰好被溜达过来找熟人聊天的门卫王大爷看在眼里。王大爷转保卫科前是当兵的，好巧不巧还是侦察兵，他人是老了，可本事没老，别看他每天哼曲子喝茶，整个厂子就属他最心细，厂里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清楚。
他眯着眼看着程俊宇仓惶的背影，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听到的对话，花白的眉毛拧了起来。
这事情还真是....
王大爷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厂长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人喊：“请进。”
“厂长，我有点事情要说。”
廖厂长抬头见是他，也笑了：“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您说。”
他是知道王大爷身份的，老兵值得人尊重。
王大爷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发现点问题，走后门...额不，是靠关系分过来的程工，他对叶工家里事情非常关心，属于超出同事范围，刚才叶工他大舅哥来替叶工请假，那程工追着问具体啥事，问得那叫一个细，被旁人开玩笑说是像调查的，结果程工吓得脸都白了。”
廖厂长：“我记得叶工和程工是同学，两人私交应该不错吧。”
他是厂长不是幼儿班班长，大家私交好坏他不管的。
王大爷冷静分析：“我认为他们关系不好，叶工是个有礼貌的小伙子，哪怕看见我这个看门老大爷都会笑着打招呼，可我从来没过叶工主动和程工打招呼。”
他顿了顿，凑到厂长耳边，声音更低了：“最主要是我留意过好几回，程工每次和叶工说过话后，都会出厂子一趟，没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程工举止很奇怪，如果他出厂子是去见谁，或者是传递什么消息的话，那这事情就麻烦了。”
廖厂长：“！！”
起初还觉得王大爷是想多了，猛地想起王大爷早年的身份，侦察兵！
随着王大爷的话廖厂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能引起一个老侦察兵的怀疑，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这人有问题。
程工是以京市机械厂名义下来交流学习的，他做了十多年厂长从没见过京市到下面交流学习，而不去和其他城市交流学习，这纯纯的本末倒置。
学什么？他们的机器好些都是京市淘汰下来的。
现在这么一想，恐怕是有人故意安排。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进他的脑海，如今外面的局面可不算太平，难道...
程工是间谍？！
还是冲着叶鹤归来的杀手？！
或许不是冲着叶鹤归个人，而是要除掉机械厂的“新秀”，因为忌惮他的才能，所以要提前除掉？
一想到这里，廖厂长吓得屏住呼吸，心里慌的不行，哗哗流冷汗浑身像是被水洗一样，裤衩子都湿透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王大爷你说得对，这事确实不对劲，我得赶去跟谭场长说，谢谢您老的提醒！”
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厂长能搞的，老人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得去找场长哭一哭。
逞能是不存在的，有问题就去抱大腿哭。
王大爷见他终于上心，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说：“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原本场部要设立在连队附近，因为改造暂时搬迁到了县里边缘区，与各个厂子在同一片区域。
廖伟自行车骑都快飞来了，他害怕，机械厂的宝贝疙瘩可不能出事，要是叶工出事宋同志绝对不会再帮机械厂，听说老赵说纺织厂的半自动都申报出口了。
好厂子-出口梦，心动！
廖伟丢下自行车，快步往谭场长的办公室跑，直接跑进谭场长办公室的门，门口的行政人员都看傻眼了。
唰一下！
眼前飘过去什么东西？
廖伟气喘吁吁地说：“谭场长，出大事了！王大爷怀疑程俊宇有问题，说不定是冲着叶鹤归来的，你可得帮帮我啊，我们机械厂的金疙瘩可不能没了。”
他憋着气，一口气说完，生怕下一秒自己岔气，说不出话。
谭正气：“！！”
廖伟这嗷一嗓子，谭正气的茶缸子差点掉地上。
“你说什么？！”
“场长你听我说....”廖伟把王大爷的怀疑和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尤其强调了程俊宇的可疑点，全程讲述的要冲突有冲突，要转折有转折，搞得叶鹤归像地里的小白菜，马上要被冰雹袭击搞死了。
听见叶鹤归的名字，谭正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少数知道叶家真实情况和遭遇的人之一，叶老爷子并未对他和宋父有任何隐瞒。
谭正气：“你说的都是真的？”
廖伟：“场长啊，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到领导面前瞎掰吗！”
谭正气面色沉静，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京市的程家？
结合刚才廖伟的话，他几乎立刻就将程俊宇和京市那边盯着叶家的人联系了起来。
他心里杀意四起，但面上不显：“廖厂长做事情要有证据，你...”
“谭场长我明白您的意思，可叶工是个难得的人才。”廖伟难得失礼的打断领导说话，一般情况高情商廖伟绝不会这么做，如今他非常担心叶鹤归的安全。
这一切要是他们搞错了，那是好事。
但万一是真的呢？总不能用叶工的小命试探事情的真假吧！
谭正气：“廖厂长，我理解你的担心，但场部不能因为你厂长的担心，就把京市派来的人送回去，人家是来交流学习的。”
重点强调“交流学习”这四个字，廖伟也不傻，缓过劲来就明白场长是什么意思了。
他借坡下驴：“是，场长您考虑的对，这事情是我着急了，只是程工来我们机械厂学习这段时间我们受益匪浅，关于人才交流学习的情况，肯定不能一直在同个地方耽误太长时间，咱们厂愿意让程工去其他机械厂学习，隔壁八五七，六三九，这些偏远的农场都需要人才指导。”
谭正气沉默几分钟，等到廖伟快忍不住再次开口时，他才勉为其难的同意：“好，既然廖厂长这么说，我替其他农场感谢你的帮助，今天你就和其他机械厂致电沟通此事吧。”
“好，谢谢场长。”廖厂长笑着走了。
两人配合将“交流学习”事情直接按死，让程俊宇必须去其他地方交流学习。
谭正气很满意廖厂长对叶鹤归重视的情况，这件事情就算有人查下来，也是机械厂厂长对人才交流的重视，为了各个机械厂能学到更先进的知识，特意派京市人才出去交流，与其他事情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站在窗边，手指轻敲窗户，要是程俊宇真的敢动手，老宋和他都不会放过对方，更何况还有宋家小闺女在，那丫头可是个护短的。
“阿嚏！阿嚏！”宋知蕴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叶鹤归脱掉外套披在她身上，关切的说：“知知，你是不是着凉了？”
宋知蕴摇摇头：“没有鼻塞感，不是感冒着凉。”
刘求实在一旁搭话：“肯定是有人念叨你了，没准是宋婶子。”
宋知蕴无语：“.....”
真想告诉他多读点书，少听老话。
多听老人言，吃亏好几年。
叶鹤归凑到她耳边说：“是我想你，肯定是我...”
宋知蕴：“！！”
不是，这也要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