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花俞沢，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便专注地看向白柚。
“县主回来了。”
他声音清冽如旧，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接白柚的披帛。
花俞沢揽在白柚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目光落在他伸向白柚的手上。
“江先生。”花俞沢开口，散发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深夜还在郡主府，倒是有心。”
白柚轻轻挣开花俞沢的手臂，看了看两人，语气随意：
“阿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江先生现在是我的人啦，住在府里陪我解闷。”
花俞沢眉头蹙紧，目光沉沉盯着她。
白柚却像是没看见他的不悦，转身往屋内走去。
“外面风凉，站在这儿做什么？快进去。”
江九泠顺从地跟着她往屋里走。
花俞沢看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幽暗。
屋内暖意融融，熏着白柚惯用的甜香。
江九泠已经替白柚解下披风，又倒了温水递到她手边，动作熟稔自然。
花俞沢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目光在江九泠身上停驻。
“江先生。”他缓缓开口。
“如今本王已表明身份，西域虽不及大周繁盛，但也不会亏待有功之人。以你的才情，若愿随本王回西域，自有更好的前程。”
这话已是明晃晃的招揽，也是试探。
江九泠将白柚喝过的水杯放回桌上，这才看向花俞沢。
“谢王上美意。”他声音清冷。
“只是九泠胸无大志，所求不多，能留在县主身边，为她抚琴研墨，伺候起居，便已足矣。”
“她喜欢听我弹琴，喜欢我陪着她。至于其他，九泠并不在意。”
花俞沢心头微震。
江九泠的眼神里只有对白柚的全然臣服和痴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慕。
这是将自身存在意义完全系于一人身上的偏执。
花俞沢压下心头的震惊与莫名的不安，正欲再说什么，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穿着面容精悍的侍卫快步走到门前，单膝跪地，声音压低：
“王上，驿馆有紧急密报。”
花俞沢神色一凛，立刻起身。
“何事？”
侍卫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屋内的白柚和江九泠，有些犹豫。
花俞沢挥挥手：“但说无妨。”
侍卫这才沉声禀报：
“是赵良娣那边递出的消息，说太子……废太子那边，今夜似乎有异动，东宫守卫暗中调动频繁，具体意图不明。赵良娣请您示下。”
花俞沢眸光一沉。
白柚耳朵尖动了动，赵良娣……赵宝珠？
花俞沢沉吟片刻，对侍卫吩咐道：
“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盯紧东宫，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告诉赵宝珠，继续蛰伏，静观其变，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
“是！”侍卫领命，迅速退下。
花俞沢眉宇间凝着一丝思虑，见她小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便温声道：
“阿柚，时辰不早了，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白柚放下茶杯，抬起狐狸眼，乖巧地点点头。
“好呀，阿沢你去忙吧，正事要紧。”
她起身，送花俞沢到门口。
花俞沢在门口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安静侍立在一旁的江九泠，终究不放心地嘱咐一句：
“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啦。”白柚娇声应着，对他挥挥手。
目送花俞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白柚才转身回屋，在暖榻上舒舒服服地窝下来。
江九泠立刻上前，为她褪去鞋袜，用温热的帕子仔细擦拭她微凉的脚。
白柚任由他伺候着，忽然开口：
“九泠。”
“嗯？”江九泠抬起清冷的眼眸。
“你之前说，太子当众失仪，情绪暴躁得不太正常……”
白柚狐狸眼望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九泠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长睫低垂。
“前几日，我去城西的回春堂抓药。”
他声音平静，继续为她擦拭脚踝。
“那家的掌柜与我有旧，闲聊时提起，东宫有位姓赵的贵人，前些日子曾遣心腹去他那儿，买过一些药材。”
白柚心头一动：“什么药材？”
“几味混合起来，少量可安神，但若用量稍重，或长期服用，会让人心绪不宁，烦躁易怒，难以自控。”
她狐狸眼微微睁大，看向江九泠：
“你去药铺抓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她关切地上下打量着他。
江九泠擦拭她脚的动作彻底顿住了。
“没有。”他声音低了下去，比平日更柔和，“只是想将身子调养得更好些。”
他仰脸望着她，清冷的眼眸里映着她。
“好更长久、更用心地伺候郡主。”
白柚怔了怔，随即狐狸眼弯成了月牙。
她伸出手，捏了捏他微凉的脸颊。
“九泠真乖。”
江九泠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垂下眼帘，继续为她擦拭另一只脚，动作愈发轻柔细致。
【啧啧啧，】光团的声音带着调侃，【我们江先生现在是彻底进化成终极忠犬了！眼里心里只有你，还主动提升业务能力（养好身体）！这觉悟，这态度，满分！】
白柚被伺候得舒服，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
【他确实省心。】她评价道，【长得好看，活儿也好，还一心一意。比外面那些心思深沉、争来斗去的男人强多了。】
光团：【……你这话要是让外面那几位听见，怕是要集体吐血。】
白柚歪在榻上，唤道：“小莲。”
一直候在外间的小莲立刻轻手轻脚地进来：“郡主有何吩咐？”
白柚声音压得极低。
“你想个稳妥的法子，悄悄给东宫那个叫福顺的内侍递个话。就说，让太子殿下他务必仔细留意近来的饮食起居，尤其是入口的东西。”
小莲面色一凛：“郡主是担心有人……”
白柚摆摆手，打断她：
“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做。还有，让他暗中留心赵良娣那边的动静，若发现什么不对劲，不必声张，记下来。”
“做得隐秘些，别让人起疑。”
小莲郑重点头：“奴婢明白，一定小心办妥。”
“去吧。”
小莲福身退下，脚步轻悄。
白柚这才放松身体。
赵宝珠……这颗花俞沢埋在东宫的棋子，果然开始发挥作用了。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书房。
萧殷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虎符，那是今日花俞沢以“合作诚意”为名送来，可调动城外一支西域精锐的凭证。
萧殷眉头一蹙，沉声道：
“请皇叔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容清绝缓步走入。
萧殷并未起身，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的座椅。
“皇叔深夜到访，有何指教？”他声音冷淡，带着疏离。
容清绝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书案上那枚虎符，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并未点破。
“来看看你。”容清绝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和。
萧殷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没什么温度。
“看臣弟笑话？”
容清绝轻轻摇头：
“看起来四殿下如今似乎并未得偿所愿？”
萧殷握着虎符的手指收紧。
“皇叔不妨有话直说。”
容清绝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花俞沢来势汹汹，皇上忌惮他手中力量，却也更忌惮大周内乱，灵柚是他平衡朝局、牵制西域的重要筹码。”
“他不会轻易把她交出去。”
萧殷眉头紧锁：“可今日殿上，父皇并未明确拒绝。”
“没有拒绝，便是留有余地。”容清绝眸光深邃，“皇上在权衡，在等待。”
“等什么？”
“等你我，还有花俞沢，谁先露出破绽，谁先给出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或者……谁先掌控局面。”
萧殷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皇叔深夜前来，是为了与臣弟……继续合作？”
“是。”容清绝坦然承认，“花俞沢是大患，他若带走灵柚，西域势力将更不可控，于大周，于你我，皆非幸事。”
“我们之前的合作，是为了扳倒太子，也是为了试探、引出西域安插的棋子，如今太子已废，棋子也浮出水面。”
他直视萧殷：“接下来，我们的对手，是花俞沢。”
萧殷摩挲着冰冷的虎符：“皇叔想如何合作？又想从臣弟这里得到什么？”
容清绝身体微微前倾。
“我可以帮你，让灵柚原谅你。”
萧殷猛地抬眼，桃花眼中翻涌着震惊与警惕：“你……你能让她原谅我？”
容清绝微微颔首，丹凤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幽光。
“但事成之后，白柚需得嫁给我。”
萧殷脸色骤变，几乎是立刻反驳：“休想！”
容清绝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唇边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个面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