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抱得更紧。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她，眼眶通红，眼神却比刚才清明了些许，那里面沉淀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狠绝。
他抬手，粗粝的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不该来的。”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平静了许多，“这里现在是泥潭，会脏了你。”
他指尖残留着她泪水的微湿，拂过她娇嫩的脸颊。
“可我不怕脏呀。”白柚狐狸眼微微弯起，漾开固执的水光，“阿恪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萧恪呼吸凝滞，深深望着她。
“别说傻话。”他声音低哑，“我是废太子，幽禁之人，前途未卜，甚至……”
“甚至可能活不了多久。”
白柚替他说完，语气却异常轻松：
“我知道呀。”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他紧皱的眉心。
“可是阿恪，你想不想……把那个位置拿回来？”
萧恪瞳孔猛地收缩。
他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剖开她天真的话语，看清底下是否有算计。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绷紧。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白柚歪了歪头，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我知道阿恪不甘心，我知道阿恪很厉害，只是被他们算计了。”
“我也知道，皇上心里未必真的厌弃了你。只要有机会……”
她凑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冷的唇。
“我可以帮你。”
萧恪的心跳骤然失序。
“你……”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字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呀。”白柚点点头，眼神依旧清澈。
萧恪被她这全然依赖又毫无逻辑的信任弄得心神剧震。
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拉开，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白柚，”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她的全名，“我不想利用你。”
他看着她娇嫩的小脸，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
“我落到今日田地，是我自己无能，是我脾气暴戾，是我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这是我的债，我的罪，该由我自己来扛，来还。”
“你干干净净的，不该卷进这滩浑水。皇上疼你，太后宠你，可以过得很好，自由自在，不必为了我……”
“谁说我要卷进来啦？”白柚打断他，狐狸眼里闪过一丝灵动的光。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小狗被别人欺负了去。”
小狗。
萧恪整个人僵住了。
他阴鸷的眉眼间，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荒谬，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滚烫悸动。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叫他。
他是太子，是储君，是人人畏惧的疯狗。
可现在，这个娇滴滴、被他捧在心尖上又伤害过的女人，叫他小狗。
不是辱骂，不是轻蔑。
那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独占，和回护。
仿佛他只是她圈养的一只猛兽，平时可以凶，可以闹，但绝不允许外人来踢一脚。
【萧恪攻略值达到100%！虐心值达到100%！主线任务‘攻略天命之子萧恪’——完成！恭喜柚柚！】光团的声音带着亢奋的颤抖在白柚意识里响起。
白柚在心底轻轻“哦”了一声，目光却依旧专注地凝在萧恪脸上。
萧恪看着她眼中那霸道的“所有权”。
所有的算计、不甘、暴戾、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冲刷殆尽。
他猛地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孤注一掷的虔诚。
白柚热情地回应着他，指尖插入他汗湿的墨发。
不知过了多久，萧恪才稍稍退开，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滚烫。
“灵柚……”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刚才……叫我什么？”
白柚狐狸眼里水光潋滟，脸颊酡红，唇瓣微肿。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紧抿的唇角，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小狗呀。”
她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紧绷的胸膛。
“我的。”
萧恪喉结剧烈滚动，眼底最后一丝阴鸷的戾气被彻底烧融，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痴迷与沉沦。
他将脸埋进她馨香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他低低应道，声音闷哑，“你的。”
他抬起头，重新望进她眼里，那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那个位置……”他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
“我会自己拿回来。用我自己的方式。”
白柚看着他眼中重燃的火焰，那不再是毁灭一切的疯狂，而是带着清晰目标和冰冷杀意的战意。
她狐狸眼弯成月牙，奖励似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这才对嘛。”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塞进他手里。
“这个你收好。里面是一些应急的银票和几处隐秘宅邸的地址钥匙，都是干净的，查不到我头上。万一……有用得上的时候。”
萧恪握着那尚带着她体温的锦囊，心头那股滚烫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想说什么，白柚却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别谢我。”她眨眨眼，“我的小狗，当然要我自己来养。”
她站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裙。
“我该走啦，待太久，外面的人该起疑了。”
萧恪立刻跟着起身，拉住她的手。
“你……还会再来吗？”他问，小心翼翼。
白柚回头，对他绽开一个明媚娇艳的笑容。
“看心情呀。”
她抽回手，走到殿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那里，玄衣墨发，身形挺拔孤峭，明明身处囹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亮，更锐利，像一头蛰伏的凶兽，静静等待着撕裂猎物的时机。
她对他挥挥手，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殿门重新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萧恪站在原地，良久，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锦囊，眼底最后一点温柔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硬与算计。
白柚走出东宫，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微微眯起眼，抬手遮了遮。
【主线任务完成一个了，】她在意识里懒洋洋地对光团说，【感觉如何？】
光团还在兴奋：【感觉太棒了！100%攻略值！100%虐心值！完美收割！柚柚你简直就是任务者楷模！不过……】
它顿了顿：【你给他那个锦囊，是真想帮他夺位？】
白柚唇角微微上扬，漫步在宫道上。
【帮他？我只是给了他一点希望，一点燃料。至于这把火能烧多大，能烧死谁……】
【那就得看我们这位前太子殿下，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不甘和恨意了。】
光团：【……你好坏哦。】
白柚轻笑：【彼此彼此。】
她心情颇好地走向慈宁宫，准备回去陪太后说说话。
刚走过一处回廊拐角，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是萧殷。
他似乎是刚从御书房方向过来，步履匆匆。
见到白柚，他也明显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几日不见，他看起来清减了些许，但那双桃花眼中的慵懒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锐利逼人的光芒。
锦衣华服，玉冠束发，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萧殷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将白柚从上到下逡巡了一遍，落在她微红的眼眶和稍显凌乱的发丝上时，桃花眼深处的光芒沉了沉。
“阿柚。”他开口，语气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刚从东宫出来？”
白柚垂下眼帘，长睫遮住了眸中神色，轻轻“嗯”了一声。
她侧身想从他身边走过。
萧殷却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去看他？”他追问，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白柚抬起眼，狐狸眼水光未散。
“是呀。”她答得坦然，声音娇软，却没什么温度。
“我去看看阿恪，他如今落了难，怪可怜的。”
“可怜？”萧殷桃花眼中掠过一丝讥诮，但那讥诮很快又被更深的情绪覆盖。
“他可怜，那我呢？”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控诉着：
“阿柚，你就没想过，我这几日……又是怎么过的？”
白柚偏了偏头，狐狸眼里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
“殿下如今春风得意，权柄在握，即将迎娶西域美人，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萧殷眼中翻涌起难以抑制的痛楚：
“你以为我想要这春风得意？你以为我想娶那个什么孜娜？”
他往前逼近一步。
“阿柚，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你以为我愿意在朝堂上跟那群老狐狸虚与委蛇？你以为我愿意去迎合西域使团那些算计？”
“我只是……我只是需要力量，需要能掌控自己命运、能保护我想保护之人的力量！”
“可这力量还没握稳，你却先一步把我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