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堪称“空间醉酒”的亡命旅程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舷窗外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扭曲终于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厚重低垂的铅灰色云层,以及云层下那一片刺眼、辽阔、仿佛延伸到世界尽头的纯白时,机舱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
“干扰……减弱了。不,是消失了。”阿赤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我们……好像脱离了那片被重点‘关注’的空域。或者,‘母亲’的引导力在越过某个界限后,被削弱或隔绝了。”
“这里是寒国,已经远离了中州,而且还隔着辽阔的北国,‘母亲’的能力应该没有那么强大,可以完全辐射这么远的距离。”白芷进一步做了解释。
任坚也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深处那灼热的标记感虽然依旧存在,但那种被持续拨动,无尽牵引的感觉确实消失了,如同狂涛骇浪退去,只剩下深海处暗涌的冰冷回响。
他看向导航界面——虽然经过一系列混乱跳跃,预设坐标早已偏离,但根据最后的惯性推算和勉强恢复的星图定位,他们此刻正位于大陆极北端,寒国的上空,下方应该就是寒国北境重镇,雪城。
“队长,找个偏僻的地方降落。雪城边缘,不要进城。”阿赤向任坚征求意见。
“听你们的安排。”任坚没有发表意见,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寒国,在此之前,他只是从地理课堂上知道一点寒国的位置和风土人情。
对于非凡者所处的寒国,自然是一无所知。
寒国是六州四国人类联盟中的一员,但此刻他们身份敏感,没有总局的调令,也没有走签证,还带着终末吞噬者“母亲”的标记,更可能与总局内鬼问题有关,贸然进入人口稠密区域风险太大。
“明白。”阿赤操控着“夜枭”战机,如同归巢的倦鸟,缓缓降低高度,在雪城外围广袤的雪原和林地交界处,寻找着合适的降落点。
最终,战机滑入一片被高大针叶林半包围的隐蔽山谷,在厚厚的积雪上压出深深的痕迹,稳稳停住。
舱门打开,凛冽如刀的寒风瞬间灌入,带着雪原独有的干燥清冽又刺骨的气息。
“我操,还真是冷啊!”魏无极出口成脏。
众人鱼贯而出,踩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呼出的气息立刻化为白雾。放眼望去,四野茫茫,除了他们身后的战机,就只有远处雪城那在铅灰色天空下显得格外孤寂的轮廓,以及更北方那片仿佛连接着天际线,也更加荒凉无垠的冰原——“无尽冰原”的边缘。
这里的气温极低,但对于身负非凡之力的他们而言,尚可承受。
“检查装备,补充能量。”任坚迅速下达指令,“阿赤,屏蔽战机信号,进行伪装。陈压星、魏无极,警戒四周。尚义、李无敌、沈惊鸿,搜集附近情报,确认我们具体位置,并寻找最近的、可以获取补给和信息的人类聚居点,最好是那种三不管的灰色地带小镇。”
“是!”众人齐声应道,迅速行动起来。
休整时间短暂而高效。
“徐乐,此地已经远离‘母亲’的控制,再试一次,看看我的伤口能不能处理的好,不能因为这个影响我们后面的行动。”任坚将目光投向徐乐。
白芷接过话道:“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
徐乐也点了点头,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下,再次尝试处理任坚的伤口,虽仍无法根除那规则侵蚀,但是已经比上次好太多。
内部隐患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能够将伤势压制到了最低活性状态,表面愈合,只留下一道隐隐透着暗色的疤痕。
这边刚处理完伤口,那边尚义和李无敌很快带回消息。
向东约二十里,有一个依托旧时代采矿设施发展起来的小型聚居点,名为“灰矿镇”。那里龙蛇混杂,有寒国的边境巡逻队偶尔路过,但更多是往返冰原的探险者、猎户、走私客和各路来历不明的“淘冰者”(在冰原遗迹或异常地带寻找资源或秘密的人),信息流通,但秩序相对松散。
“就去那里。”任坚拍板决定,“我们需要了解‘边界’和‘守墓人’的更具体信息,补充必要的抗寒和冰原生存物资,或许还能打听到一些关于‘深空之眼’在北境活动的风声。”
稍作伪装后(主要是收起显眼的制服和装备,换上便装或御寒衣物),一行人将“夜枭”妥善隐藏,徒步向着“灰矿镇”进发。
二十里的雪原跋涉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很快,一片杂乱无章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中。
低矮的房屋大多由厚重的石块和木材搭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烟囱里冒着粗劣燃料燃烧产生的黑烟。
街道泥泞肮脏,混合着积雪、煤灰和不明污物。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牲畜粪便、金属和冰雪混杂的古怪气味。
镇上的人身材高大,毛发旺盛,穿着臃肿破旧的皮毛衣物,眼神大多警惕而麻木,间或有一些带着武器、气息彪悍的身影匆匆走过。
任坚小队一行人的到来,引来了不少隐蔽的打量目光。
他们虽然做了伪装,但那种久经训练,尤其是体格,与本地人格格不入的气质,以及隐隐散发出的非凡者波动(已尽力收敛),还是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任坚对此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
在这种地方,过分低调反而惹眼。他们需要的是信息和渠道,适当的“实力展示”有时更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规模很大,也很嘈杂的酒馆兼旅馆——“冻土之心”。推开厚重的木门,喧嚣的热浪混合着酒精、汗臭和烤肉的油腻气味扑面而来。
酒馆内光线昏暗,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大声划拳拼酒的粗豪汉子,有低声交换情报的阴沉面孔,也有独自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落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