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宗的晨雾还没散，护山大阵的淡金光幕就已经亮了三个时辰。阵眼处的灵石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墨衡裹着沾着铜锈的布袍，蹲在阵盘边调试符文，指尖冻得发红，却连呵气暖手的功夫都没有——这三个月，他和铁罡几乎把家安在了阵法室，连饭都是苏清婉隔着阵幕递进来的。
演武场上，剑气划破晨雾的锐响格外刺耳。秦澈的青钢剑挽出一道冷光，直逼林晚心口，剑尖停在离她衣襟三寸处时，林晚才借着星源冰魄印散出的一丝凉意，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她后背的冷汗刚冒出来，就被极寒气息冻成了细霜，战术服上还留着前几日被剑气划开的口子，里面的绷带渗着淡红。
“太慢了。”秦澈收剑，语气依旧冰冷，却伸手扔过来一个暖手炉，“极北的寒风比我的剑快三倍，幽冥殿的杀手不会给你第二次闪避的机会。”
林晚接住暖手炉，掌心传来的暖意顺着经脉流到丹田，那枚冰蓝的星源冰魄印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这三个月，她的修为从炼气中期冲到了后期巅峰，丹田的星辉被冰魄印染得愈发深邃，连带着她对寒意的掌控也更熟练——昨夜给齐羽滋养魂海时，她试着让冰魄印散出一缕气，竟真的压下了魂海里躁动的死气，齐羽的眉头都舒展了些。
文若的小屋则堆满了符纸。他坐在窗边，手指被朱砂染得通红，面前的竹篮里装着十几张画废的符，纸边都被他捏得起了毛。最后一张“小破界符”画完时，符纸上的灵光稳定下来，他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符放进木盒，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暖身符”，犹豫了半天，才走到林晚的屋门口，轻轻敲了敲：“小、小师妹……这、这张符你带上，极北冷……”
林晚接过符，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指，文若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耳朵尖通红：“我、我再去画几张爆炎符，遇到妖兽……能用。”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苏清婉把两个沉甸甸的储物袋塞到林晚手里，袋口的绳结都系了三道，声音带着颤：“这里面有‘寒髓丹’，每半个时辰吃一粒，能抗寒；还有‘清心丹’，防幻境……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就用传讯玉符，我们就算拼了宗门，也会去接你。”
铁罡拍着文若的肩膀，大嗓门压得很低：“六师弟，你别怕，有小师妹在，还有俺给你打的护心镜，肯定没事！”他递过来一个玄铁护心镜，上面刻着简单的防御符文，是他熬夜锤出来的。
石坚最后把灰色布袋交给林晚，里面的“千幻面”是用冰蚕丝做的，贴在脸上能随心意改变容貌，还有几枚玉简，里面封印着他的“流云步”和秦澈的“破月剑”，不到生死关头不能用。“记住，首要任务是打探消息，不是抢丹方。”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冰风谷鱼龙混杂，遇到事，先保命。”
林晚和文若对着众人深深鞠躬，转身走进晨雾里。千幻面已经贴上，林晚的容貌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北地少女，文若则成了个面色蜡黄的少年，两人都穿着厚实的皮袄，背着不起眼的布包，混在山林里，像两个普通的赶路修士。
路上的半个月，比他们想象的更难。过黑风岭时，林晚靠“规则观测”提前发现了潜伏的雪豹妖兽，文若悄悄贴了张“敛息匿影符”，两人屏住呼吸，看着妖兽从身边走过，皮毛上的雪沫都落在了林晚的皮袄上；过断云涧时，遇到一队穿着黑袍的修士，文若的探灵符瞬间发烫，林晚拉着他躲进岩缝，看着黑袍人骑着巨鹰飞过，鹰爪上还挂着具修士的尸体。
越往北，雪下得越大。林晚倒还好，丹田的冰魄印散出的凉意和外界的寒冷抵消，甚至觉得舒服；文若却冻得嘴唇发紫，只能时刻激发着“暖身符”，符纸在怀里叠了厚厚的一沓。
终于，冰风谷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座用冰川和黑石垒成的城，城墙有十丈高，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防御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城门口排着长队，有驾驭着雪橇驼兽的商队，有穿着兽皮的蛮族，还有气息彪悍的散修，守卫是几个筑基期修士，手里拿着测灵石，每个进城的人都要被扫一遍。
“不能直接进去。”林晚拉着文若躲在冰岩后，“守卫的测灵石能探到修为，而且城门口有隐藏的监视阵，我们的千幻面未必能瞒过。”
文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探灵符”，符纸化作流光飞向城门，他闭着眼，片刻后睁开，脸色发白：“有三处监视阵，还有两个金丹期的气息，藏在城门楼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狼嚎。一支南方商队被几只雪狼围攻，护卫虽然奋力抵抗，却渐渐不支。林晚眼睛一亮：“机会。”
两人冲出去，林晚拔出腰间的短剑，剑气裹着一丝冰魄寒意，一剑就刺穿了一只雪狼的喉咙；文若则贴了张“爆炎符”，扔向狼群，符纸炸开，火光逼退了剩下的雪狼。
商队头领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连忙上前道谢：“多谢两位小友出手！不知你们要去哪？”
“我们要去冰风谷找亲戚，可惜没门路。”林晚装作不好意思地说，“要是头领不嫌弃，我们想跟着商队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头领正愁人手不够，立刻答应了。缴纳了十块下品灵石的入城费后，两人混在商队里，顺利进了城。
城内比城外更热闹。街道两旁的建筑都是冰砌的，挂着兽皮幌子，有卖冰原特产“冰髓”的，有卖御寒法器的，还有酒馆里传出的粗犷歌声。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烈酒和牲口的气味，雪落在地上，被马蹄踩得发黑。
林晚和文若谢过头领，找了个借口脱离队伍，直奔墨衡说的“雪狐旅舍”。旅舍老板是个独眼老者，脸上有一道刀疤，接过灵石后，只说了句“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隔音阵自己开”，就继续擦着酒杯，不多问一句。
进了房间，文若立刻开始布置：“我用静音符把房间围起来，再贴几张探灵符，有人靠近会有反应。”
林晚点头：“你留在这里，我出去打探消息。拍卖会的事，还有净魂琉璃花的线索，得找酒馆这种人多的地方听。”
她整理了一下皮袄，再次检查了千幻面，推门走了出去。
冰风谷的夜晚更乱。酒馆里灯火通明，修士们喝着烈酒，大声谈论着各种消息。林晚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麦酒，竖起耳朵听着。
“听说这次拍卖会有星陨砂！”一个修士喝得满脸通红，拍着桌子，“那可是星陨阁的东西，能炼出克制阴邪的法器！”
“星陨阁都消失千年了，哪来的星陨砂？”另一个修士质疑道。
“暗影楼传出来的消息，能有假？不过我听说，幽冥殿的人也在找星陨砂，好像还在找一个……能引动星辉的女修。”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星陨阁，星辉之力，幽冥殿，这三者竟然联系在了一起！她刚想再听下去，一股阴冷的神识突然从背后扫来，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
林晚浑身汗毛倒竖，手悄悄摸向怀里的剑符，却强行压下——不能慌。她装作没察觉，继续看着桌上的麦酒，眼角的余光却扫到街角阴影里，一个穿皮袄的人正端着酒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像在看猎物。
那道神识已经离开，但林晚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幽冥殿的人，果然已经找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