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来自哪个‘世界’？”
凌婧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却带着能凿穿神魂的力道——林晚感觉自己像被剥去了所有伪装，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那藏在灵魂最深处、连呼吸都不敢触碰的秘密，正被对方的目光死死攥住。
界外之魂？她竟然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惊恐瞬间掐住了林晚的喉咙，让她连气都喘不顺，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成了冰。她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那些准备好的掩饰说辞、含糊应对，此刻全成了碎纸片，根本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凌婧看着她瞳孔骤缩、浑身僵硬的模样，眼中的惊疑慢慢淡了，竟浮出一丝近乎悲悯的复杂。她没再追问，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躺着枚龙眼大的丹药，清清凉凉的气息像刚融的雪水，漫过空气，轻轻拂过林晚剧痛的识海。
“先吃了。”她的语气没了之前的威压，倒多了点不容拒绝的平和，“定魂丹，不是宫里的东西，是故人留下的，能压下你的规则反噬，别让道基留了疤。”
林晚僵着没动。这转变太突然了，就像猎人举着刀，却突然递来一块肉，让她浑身的警惕都绷得更紧。
“要杀你，何必费这劲？”凌婧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轻轻一送，丹药就贴到了林晚唇边。那清凉气息越来越浓，识海里的灼痛感竟真的淡了些。林晚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张开嘴，任由丹药滑进喉咙。
丹药入腹即化，一股温软的药力顺着经脉漫开，像一双轻柔的手，抚平了神魂上的裂痕，连之前被规则碎片撕扯的剧痛，都渐渐沉了下去。这药效比墨临渊给的凝玉丹更精妙，显然是极罕见的珍品——凌婧没骗她。
凌婧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茶盏碰到桌面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别慌。”她呷了口茶，目光飘向窗外的夜色，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界外之魂不算绝无仅有，只是大多刚落地，就被这世界的法则碾成了灰。能像你这样活下来，还摸到了规则的，少见。”
林晚的心脏又猛跳了一下。她不仅知道，还懂这么多？
“本宫好奇的是，”凌婧转过头，目光重新锁在她身上，带着探究的锐利，“你怎么瞒过陛下的探查？怎么躲过星命阁的监测？甚至…怎么骗过那星核意识的？你灵魂里的‘异’，在规则层面就像黑夜里的灯，本该一照一个准才对。”
林晚的脑子飞速转着。否认没用，对方看得太透；全说出来更不行，那是把命递出去。她只能捡着能说的，试探着开口：“我…不知道。”声音还哑着，带着刚缓过来的虚弱，“我醒过来就这样了…或许是因为星辉珠？它好像…能挡点什么。”
这话半真半假——星辉珠确实能遮掩她的灵魂异常，也能让凌婧的注意力从“她本身”转移到“外物”上。
“星辉珠…”凌婧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响，“是了，那东西本就来自‘那边’，跟你这异世魂起反应，也不奇怪。”
“那边？”林晚猛地抓住这个词。星辉珠不是这个世界的？凌婧连这个都知道？
“长公主殿下…好像对这些很熟？”她鼓起勇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婧看了她一眼，眼神深得像潭水：“活久了，总能撞见些别人没见过的事。何况…本宫有个挚友，是个痴迷‘时空壁垒’和‘异界法则’的怪人。”
挚友？时空壁垒？林晚的呼吸都停了半拍。这个修仙世界，竟然早就有人研究跨世界的事？
“那他…？”
“死了。”凌婧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可林晚却从那平静下，捕捉到一丝被岁月磨淡的哀伤，“他想强行开一道不稳的‘裂隙’，验证他的理论，最后…神魂都散了，连点灰都没剩下。”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林晚看着凌婧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位长公主身上，藏着比皇宫更深的秘密。
“所以，”凌婧放下茶盏，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你不用怕本宫把你交给陛下或星命阁。他们懂什么？不过是把你当块能拆的石头，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只会把你弄死，什么也得不到。”
“那殿下想要什么？”林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示好、透露秘密，绝不会是白给的。
“合作。”凌婧说得干脆，“或者说，交易。”
她往前倾了倾身，声音里多了点冷嘲：“陛下和星命阁的计划，注定要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掌控的是什么——那‘曦’，哪是人力能碰的？硬来，只会引火烧身，把整个王朝都拖下去。”
“本宫能护着你，帮你在陛下和百草堂之间周旋，甚至…帮你找到真正掌控体内力量的法子，而不是被那力量吞了。”
“你要做的，就是在该动手的时候，跟本宫一起，拦着陛下的疯计划。还有…未来，帮本宫一个忙。”
“什么忙？”
“现在说太早。”凌婧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你要知道，这个忙，或许跟‘回家’有关。”
回家？
这两个字像道惊雷，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她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是连自己都不敢常想的执念，凌婧怎么会知道？
“别惊讶。”凌婧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几乎所有界外之魂，到最后，最想的都是回家。本宫的那位挚友，也是这样。”
她站起身，走到林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凤眸里闪着掌控一切的光：“这是场赌局，林晚。赌注是你的自由，你的命。赌本宫能给你的，比陛下、墨临渊，甚至那星核意识都多。”
“你敢赌吗？”
林晚的心脏狂跳着。庇护、掌控力量、回家…这些诱惑太大了，大到让她几乎忽略其中的危险。可凌婧的城府太深，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跟虎谋皮，随时可能被吞掉。
可她还有别的选吗？皇帝把她当容器，白止想解剖她，曦把她当“鞘”…每一条路，都是走向失去自我的深渊。凌婧，至少是目前唯一一个，愿意跟她谈“交易”的人。
“我…需要做什么？”林晚没立刻答应，声音里带着谨慎。
“首先，活下去，变强。”凌婧说，“陛下近期不会动你，他需要你当跟星核沟通的桥。你得趁这段时间，稳住修为，摸清你刚摸到的那些‘规则’——别以为本宫没察觉。”
林晚的心又是一凛。她连这个都知道？
“其次，”凌婧手腕一翻，掌心多了片薄得像蝉翼的玉片，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几乎透明，“把这个贴身带好。关键时刻注灵力，能救你一命。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林晚接过玉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看不出任何特别，可她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凌婧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语气里带着警告，“你的来历，今晚我们说的话，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陛下和墨临渊。不然，本宫也保不住你。”
林晚重重点头：“我明白。”
“很好。”凌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那交易，就先定了。你好好休息。”
她转身走向门口，快出门时，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丢出一句：“对了，小心墨临渊。他比你看到的…复杂得多。他对星核的执着，未必只是为了陛下。”
话音落，她的身影像鬼魅般消失在门外，阵法的光华闪了闪，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林晚握着冰凉的玉片，脑子里全是凌婧最后的警告。墨临渊？他还有别的目的？
还有凌婧…她真的只是想合作吗？那位研究时空壁垒的挚友，真的死了吗？回家的可能，又有几分是真的？
无数疑问缠着她，可此刻，她至少有了喘息的机会，有了一个看似能走的方向。
林晚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渐渐平复的力量，还有那跟星辉珠深处规则碎片之间，冰冷又奇特的联系。她必须尽快变强，才能在这些大人物的博弈里，保住自己的命。
可就在她试着去感知那些规则碎片时——
眉心深处，那沉寂了许久的曦的意识，突然轻轻波动了一下。
像沉睡的巨龙，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一段模糊又断续的意念，带着明显的不悦，像梦呓般飘进林晚的识海：
“…吵…蝼蚁…安敢…窥探…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