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风裹着沙砾，打在玄色披风上发出“沙沙”的脆响。先锋队进入西域边境已逾三日，沿途的景象从稀疏的草原渐变为裸露的砾石滩，连天空都仿佛被风沙磨得褪了色，只剩一片灰蒙蒙的蓝。
“凌薇你看，那片梭梭林不对劲。”苏沐雪勒住云雀，指着前方半里外的灌木丛。原本该贴着地面生长的梭梭枝丫竟向上扭曲成爪状，叶片泛着不正常的暗紫色，远远望去，像一片凝固的惊涛骇浪。她从藤箱里翻出黄铜望远镜，镜片里突然闪过几道灰影，“是魔化兽！至少三只！”
凌薇的踏雪已竖起鬃毛，鼻息粗重。她抬手按住腰间佩剑，指尖灵力微动，袖中飞出三张净灵符，符纸在风中舒展，朱砂绘就的符文隐隐发亮。“夜宸，左翼戒备。沐雪，取‘醒神散’备着。”声音未落，那片梭梭林里已传出低沉的咆哮，三只魔狼撞断灌木冲了出来——它们比寻常野狼壮硕近半，皮毛呈沥青般的黑褐色，眼瞳燃着暗绿色的火焰，獠牙上挂着粘稠的涎水，落地时爪尖竟在砾石上划出火星。
“是魔狼，但……”夜宸的墨影人立而起，他抽出腰间长刀，刀光映出魔狼背上的异常，“它们的鬃毛在渗黑雾！”
话音未落，领头的魔狼已扑至近前，腥臭的风裹挟着魔气扑面而来。凌薇不退反进，手腕翻转间，三张净灵符如白鸽掠起，精准贴在魔狼额头、背脊与腹侧。“敕！”她低喝一声，符纸骤然爆发出金红色的光，符文如锁链般缠上魔狼躯体。寻常魔化兽遇此光会立刻发出惨叫，这头魔狼却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暗绿色眼瞳猛地收缩，背上的黑雾竟凝聚成尖刺状，狠狠扎向净灵符！
“滋啦——”金光与黑雾碰撞处冒出刺鼻的白烟，符纸边缘竟开始卷曲焦黑。凌薇心中一沉：这魔气的腐蚀性远超界渊附近的魔化兽，绝非自然滋生！她迅速结印，灵力源源不断注入符纸，金红光晕骤然暴涨，将魔狼整个笼罩其中。这一次，魔狼发出了不似兽类的尖啸，黑雾如被烈日炙烤的冰块般消融，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躯体——寻常魔化兽被净化后会显原型，这头狼的皮毛下，竟隐约可见金属般的青灰色鳞片！
“是人为催化的！”凌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它们的骨骼被替换过，魔气是顺着金属缝隙强行灌入的！”
另一侧，夜宸已与另外两头魔狼缠斗起来。他的长刀划出银弧，每一刀都精准避开魔狼的扑咬，却在触及对方皮毛时感到滞涩——那黑雾竟能腐蚀刀身的灵力涂层。“沐雪，撒药！”他暴喝一声，刀柄在墨影鞍鞯上一磕，弹出三枚烟雾弹。
苏沐雪早有准备，藤箱里飞出数十纸药包，落地即爆，淡黄色的药粉弥漫开来，带着薄荷与艾草的清苦气。魔狼嗅到气味明显躁动，暗绿色眼瞳出现短暂的涣散。“是‘清瘴散’！能暂时压制魔气活性！”苏沐雪一边解说，一边将更多药包抛向同伴，“快趁机净化！”
三十名精锐修士迅速结成防御阵，净灵符与清瘴散交替使用。凌薇盯着被净化的领头魔狼尸体，指尖挑起一缕未散的黑雾。这雾气比界渊的魔气更“死”，没有自然魔气的混沌感，反而带着一种刻意压缩的尖锐——像有人用术法将大量魔气强行塞进兽类躯体，甚至不惜用金属构件改造它们的骨骼，只为增强破坏力。
“你们看这里。”一名负责查验的修士用匕首挑起魔狼的前爪，爪尖的角质层下嵌着细小的齿轮状纹路，“这是锻造术的痕迹！有人在它们活着的时候，就将这些东西植入躯体了！”
凌薇蹲下身，指尖抚过魔狼焦黑的背脊。那里的鳞片并非自然生成，边缘有明显的焊接痕，缝隙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硫磺味——这是高阶炼金术士常用的“固形剂”味道。界渊附近的魔气虽烈，却带着蛮荒的野性，而眼前的魔气里，藏着文明的影子。
“不止是催化，是量产。”夜宸的刀面映出鳞片的反光，“这种改造术需要精准控制灵力注入，绝不是单个魔修能完成的。看这齿轮纹路的统一度，至少是个成规模的作坊。”
苏沐雪正用银针提取魔狼的血液样本，银针接触血液的瞬间竟泛起黑斑。“太可怕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正常魔化兽的血液只会让银针变黑，这血液却在腐蚀银针！它们的内脏恐怕已经完全被魔气取代，变成了行走的兵器！”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出西域舆图，指尖点在标注“黑风谷”的位置，“三天前路过的商队说，谷里夜间常传出锻打声，当时以为是盗匪窝，现在看来……”
凌薇站起身，净灵符的余温还在指尖灼烧。她望向黑风谷的方向，戈壁的风卷起她的披风，猎猎作响。这绝非偶然，人为改造魔化兽、批量注入腐蚀性魔气，背后定有势力在布局。是为了劫掠商队？还是……针对他们这支先锋队？
“检查伤口，收集所有鳞片、血液样本。”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夜宸，派两人快马加鞭返回最近的传讯站，用玄师给的玉符将此事传回总坛。其他人整理行装，我们改变路线，绕开黑风谷外围，但保持警戒距离——我要知道，是谁在西域的沙子里，埋下了这么多獠牙。”
夕阳西下时，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篝火升起，映照着修士们凝重的脸庞。苏沐雪将魔狼血液样本与界渊魔气样本放在一起比对，试管里的液体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沉淀——界渊样本是灰黑色絮状，而西域样本是暗紫色结晶，且在火光下微微发光。
“像淬了毒的水晶。”一名年轻修士喃喃道。
凌薇没说话，只是将净化魔狼时残留的黑雾封入玉瓶。瓶身很快蒙上一层薄霜，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界渊魔气的灼热截然不同。她忽然想起玄尘子临行前的话：“西域的水是咸的，人心是冷的。”原来这“冷”，竟冷到能将魔气改造成这般模样——带着算计的锋芒，藏在黄沙之下，等着将途经者拖入深渊。
夜宸巡逻归来，带来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山坳西侧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痕迹显示是载重马车，且车轮边缘沾着与魔狼鳞片同源的金属碎屑。
“他们在运输改造好的魔化兽。”凌薇捏紧了玉瓶，瓶身的寒意透过掌心渗入骨髓，“而且就在我们附近。”
篝火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西域的局势。凌薇望着黑风谷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比别处更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星光。她知道，这场遭遇战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有人在西域的腹地，用魔气与金属，编织着一张针对所有外来者的网，而他们，恰好撞在了网眼中央。
“今晚加倍放哨，两人一组，每组配一张净灵符与清瘴散。”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从现在起，我们不是先锋队，是探网人。”
山坳外的风呜咽着掠过，像是无数被改造的魔化兽在暗处窥伺。凌薇将玉瓶收入怀中，与那枚“一”号传讯符贴在一起。玉符传来微弱的暖意，是千里之外总坛的温度，而玉瓶的寒意，是脚下这片土地的警告。两者交织在衣襟下，像一场无声的角力，预示着前路将比想象中更加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