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的春汛漫过青石堤岸时，焚天谷的抗魔纪念馆前又新栽了一排桃树。凌念提着竹篮走过，见几个孩童正围着浮雕墙，用手指描摹着“凌薇”两个字，稚嫩的声音在风里飘得很远：“先生说，这位仙子用一颗珠子，就把魔鬼关回了笼子里。”
“不止呢，”稍大些的孩子晃着手里的画本，上面是画师笔下的星舟起航图，“我爹说她现在去天上了，要把星星里的魔鬼也赶走。”
凌念放下竹篮，将新采的桃花插进碑前的石瓶。花瓣上的晨露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净灵珠流转的光泽。她如今已是净灵阁的阁主，鬓边也簪着母亲留下的蓝宝石，只是处理阁中事务时，总爱像师父那样，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银纹。
“凌阁主，”丹符堂的弟子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卷新抄的《净灵要术》，“这是西域分阁送来的拓本，他们说按上面的法子，成功净化了三处魔气滋生的矿坑，特意让弟子来道谢。”
凌念接过拓本，见上面盖着西域分阁的朱砂印，字迹工整得如同复刻。她想起师父临走前的嘱托：“丹符之术，不在纸上，而在心里。只要还有人记得‘净灵’二字，这门手艺就不会失传。”如今看来，师父说得没错——东域的丹师们自发组建了“传习会”，每月在丹符堂交流心得，连南疆的蛮族部落都派人来求学，说要学画能驱瘴气的符。
界渊山脉的封印旁，夜家的新一批子弟正在换防。少年夜明握紧祖父传下的测魔针，看着针尖在封印印记上方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这是‘共鸣’，”父亲站在他身后，声音沉稳如界渊的岩石，“说明封印很稳定，就像当年你凌姨在时一样。”
夜明仰头望着那道四色印记，阳光落在上面，映出流动的光纹。他从小听着“四象封魔阵”的故事长大，夜家藏书阁里那封凌薇写的信，他早已能背得滚瓜烂熟：“守护不是守着一块石头，是守着石头后面的万家灯火。”此刻站在这里，感受着封印散出的净灵之力，才真正懂了这句话的分量。
巡逻队的号角声在山谷间回荡，夜明跟着队伍踏上归途。路过山腰的哨所时，见几个年轻修士正围着篝火，听老兵讲当年的战阵。“……凌使君当时就站在锁魔塔顶，净灵珠的光把半个天都照亮了，那些魔崽子碰到光就化，跟雪遇着太阳似的……”老兵的旱烟袋在石头上磕了磕，眼里闪着光，“现在她去了天上，保不齐正跟星星里的魔鬼打架呢，咱们在这儿守好家，就是给她帮忙。”
夜明攥紧手里的测魔针，针尾的夜家狼徽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他知道，只要夜家还有人在，这界渊的守望就永远不会停，就像祖父说的：“传奇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代接一代，把故事里的道理活成日子。”
青云宗的听竹轩依旧竹影婆娑。石磊坐在凌薇当年常坐的竹椅上，看着楚家的小子们练剑。楚明——楚风的长孙，此刻正领着师弟们演练“流云式”，剑光在竹影间穿梭，带着净灵之力特有的柔和与坚韧。“手腕再沉些，”石磊放下手中的丹炉，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祖父当年练这式，总被你凌姨敲手背，说他‘剑太刚，缺了点绕指柔’。”
楚明红着脸收剑，却忍不住问：“石爷爷，凌姨真的能在星星上练剑吗？我爹说星空中没有风，剑招会不会不管用？”
石磊望着窗外的流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青衫少女，正握着净灵珠站在星舟船头。“傻小子，”他笑道，“真正的剑招，从来不是靠风借力。你凌姨的剑，是用信念养的，到了哪里都一样管用。”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颗饱满的蕴灵果，“这是西域送来的，说是长在当年的封印印记旁，比别处的甜。去，给丹炉添点柴，咱们炼一炉‘星梦丹’，据说吃了能梦见星空。”
楚明蹦蹦跳跳地去了，丹炉的烟火升起，与竹影交织成一片温暖的朦胧。石磊看着那团烟火，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当年那个总爱偷学丹方的少年，如今也成了给孩子们讲古的老人，而那些故事里的人，虽已远去，却从未真正离开。
而在遥远的星海深处，启明号正冲破一片暗紫色的星云。凌薇站在船头，净灵珠的光芒刺破黑暗，将前方的星域照得如同白昼。她看着星图上不断靠近的“星核封印”，感受着身边伙伴们平稳的呼吸，忽然想起东域的春天——桃花该开了，丹符堂的玉碑前该又摆满了新采的花，夜家的孩子们该又在封印旁竖起了新的测魔针。
“在想东域？”楚风递来一块星灵石，石头在掌心泛着柔和的光，像块缩小的太阳。
“嗯。”凌薇接过石头，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在想，我们留下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能生根发芽。”
楚风握住她的手，指向舷窗外的一颗新星。那星星刚刚挣脱魔气的束缚，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你看，就像它一样。只要有过光，就永远不会真的暗下去。”
净灵珠突然亮起，映出东域的影像——焚天谷的桃花开得正好，丹符堂的弟子们在玉碑前临摹，界渊的巡逻队正踏过晨露，听竹轩的丹炉升起袅袅青烟……所有的画面都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流，注入星舟的护罩。
凌薇忽然笑了。她知道，所谓传奇，从不是某个人的独舞，是无数双手接过的火把，是无数颗心守护的信念，是东域田埂上的炊烟，是星海深处的微光，是此刻身边伙伴的温度，是未来某天，某个陌生星域的孩子，指着净灵珠的光芒，说“看，那是希望”。
星舟的鸣笛声再次响彻星海，带着东域的暖意，带着传承的力量，朝着更深邃的宇宙驶去。净灵珠的光芒在黑暗中愈发明亮，像一颗永不熄灭的火种，照亮着未知的前路。
属于凌薇的故事，属于他们的传奇，永远不会落幕。
因为守护不息，希望不止，传奇，便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