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封魔阵的光芒刺破苍穹时，凌薇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意识在璀璨的光流中沉浮。耳边是噬界老妖不甘的咆哮，那声音如同无数钝器在研磨花岗岩，震得她神魂发颤。她看到老妖庞大的身躯在光阵中不断收缩，骨翼被青龙光纹绞成碎片，九头魔蛇的头颅一个个在朱雀火焰中爆燃，黑色的血液遇到光阵化作青烟，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当最后一缕魔气被玄武龟甲虚影吞噬，那道横亘天地的裂隙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咬合的齿轮终于归位。四色光纹交织成一枚巨大的印记，稳稳烙在西域大地上，光芒褪去的瞬间，凌薇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竹香。
雕花窗棂外，几竿翠竹在风中轻摇，阳光透过叶隙洒在锦被上，暖得让人发痒。凌薇动了动手指，只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但奇异的是，丹田处却涌动着一股温和的灵力，正缓缓修复着疲惫的经脉。
“醒了？”
床边传来一声低笑，楚风放下手中的药碗，黑曜石般的眸子映着她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释然。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褪去了战甲的凌厉，倒显出几分温润。凌薇这才发现，他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血迹的地方透着淡淡的焦黑——那是被魔气灼伤的痕迹。
“你……”她嗓子干得发疼，刚想坐起身，却被楚风按住肩膀。
“躺着别动。”他舀起一勺药汁，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嘴边，“医师说你灵力透支太狠，经脉差点寸断，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药汁带着微苦的回甘滑入喉咙，凌薇眨了眨眼，才看清周遭的景致。这是一间雅致的竹屋，书架上整齐码着泛黄的古籍，墙上挂着一幅《松鹤延年图》，角落里燃着安神香，正是青云宗听竹轩的格局。
“这里是……”
“青云宗的后山。”楚风放下药碗，拿过一个蜜饯塞进她嘴里，压下药味，“四象阵闭合裂隙时，你直接从锁魔塔顶摔了下来，是夜宸那小子疯了似的冲过去接住你。当时你浑身烫得像块烙铁，头发都焦了大半，可把他吓坏了。”
凌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摸到几缕粗糙的发梢，忍不住笑出声，眼角却有些发热。她想起裂隙闭合前的最后一刻，夜宸隔着漫天光雨朝她伸出手，玄铁重剑上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袖口，那双总是带着冷意的眼睛里，第一次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恐慌。
“裂隙……真的闭合了？”
“合得死死的。”楚风拿起一块晶莹的玉佩，上面流转着四色光纹，正是缩小版的封印印记，“你自己看，这是从封印处取来的玉样，四象之力凝成了实质，别说魔气，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噬界老妖被封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自爆，想拖着你同归于尽，是苏沐雪用生命之树的核心替你挡了一下。”
凌薇猛地攥紧被褥，指节泛白：“沐雪她……”
“放心，她只是灵力耗尽陷入沉睡，灵族的长老们正守着她呢。”楚风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难得的温柔，“倒是你，现在成了东域的传奇。街头巷尾都在说，有位姑娘以血肉为锁，封了魔域的门，连说书先生都编了新段子，叫《四象神女记》。”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夜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让开！我要进去看看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夜宸风尘仆仆地闯进来，玄甲上还沾着未清理的血污，脸上几道细小的划痕还在渗血。他看到凌薇睁着眼，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到床边，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憋出一句：“……还活着？”
凌薇刚想怼回去，却见他耳尖通红，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颗饱满的果子，果皮泛着淡淡的金光：“这是灵族的蕴灵果，苏沐雪特意让我带给你的，说对你恢复灵力有好处。”
楚风在一旁低笑：“他这三天寸步不离守在听竹轩外，昨天医师不让他进来，他差点拆了青云宗的山门。”
夜宸的耳根更红了，把果子往桌上一放，梗着脖子道：“我是怕她醒了没人照顾，毕竟封印裂隙她功劳最大，总不能让功臣受委屈。”
凌薇看着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比楚风的更厚，显然伤得不轻，心里一暖，故意逗他：“怎么，怕我死了，没人跟你抢锁魔塔的指挥权了？”
夜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谁怕你死了！我是怕……怕苏沐雪醒了问起你，我没法交代！”说完，又觉得不妥，转身就往外走，“你好好养伤，我去看看苏沐雪醒了没。”
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凌薇和楚风都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竹屋外又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苏沐雪的侍女抱着一堆卷轴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凌薇姑娘，各大门派都派人来送礼了！昆仑派送了千年雪莲，蜀山派捐了一百柄镇魔剑，连东海龙宫都派人送了珍珠玛瑙……宗主让您看看，这些礼单怎么处理？”
凌薇看着那堆堆成小山的礼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贺礼，忍不住咋舌。楚风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挑眉道：“哟，连魔界那边的残余势力都派人送了降书，说愿意臣服，年年进贡。”
“他们倒是识相。”凌薇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翠竹，阳光正好，风过竹梢的声音清清脆脆，“裂隙闭合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楚风放下礼单，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语气郑重了些：“医师说，你这次透支太狠，以后灵力可能再也恢复不到巅峰状态了。”
凌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又如何？能换三界安宁，值了。”她伸出手，看着掌心残留的四色光纹——那是四象阵留下的印记，“你看，这不还在吗？只要这印记在，我就还是那个能封印裂隙的凌薇。”
楚风看着她眼底的光，突然伸手，将那块封印玉样塞进她手里：“拿着。”
“这是……”
“青云宗宗主说了，这玉样就该给你。”他声音低沉，“以后，你就是青云宗的荣誉长老，听竹轩永远给你留着。”
竹屋外，阳光穿过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弟子们操练的呼喝声，清脆而有力。凌薇握紧手中的玉样，四色光纹在掌心流转，温暖而踏实。她知道，这场跨越三界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或许灵力再也回不到巅峰，但只要这封印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她就永远是那个守护人间的凌薇。
夜宸的声音又在屋外响起，这次带着难得的雀跃：“苏沐雪醒了！她说要见凌薇！”
凌薇笑着看向楚风，后者无奈地耸耸肩：“看来，你想清静几天都难了。”
她掀开被子，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却一步一步走得坚定。竹屋门外，阳光正好，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