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潼，秦始皇帝陵博物院。
正午阳光刺眼，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陈旧土腥味。这里人声鼎沸，导游举旗带队，扩音器里多国语言交织。游客摩肩接踵，为了抢占拍照机位挤得满头大汗。
“师兄，我们真的要像普通游客一样买票进来吗？”
骆樱背着标志性的长条剑匣，警惕护在楚玄身侧，目光扫视周围每一个路人。
“既然是来做客，就要守规矩。”
楚玄捏着刚检过的门票，神色淡然。他穿着简单黑色风衣，双手插兜，随人流向一号坑移动，像个瞻仰古迹的大学生。
只有身后的姚千雪知道，这位爷现在的杀心有多重。
“这里不对劲。”
姚千雪压低声音，墨镜后的眸子闪过忌惮。
“太安静了。”
骆樱一愣：“安静？这周围吵得我脑仁都疼。”
“不是声音。”
姚千雪摇头，指了指脚下，“是地下的声音。”
“昨晚在酒店还能听到龙脉的哀鸣，但这到了陵区，反而听不到了。”
“就像是……有人给这片土地戴上了口罩，捂住了它的嘴。”
楚玄停下脚步。
他看向前方巨大的拱形展厅。在他眼中，那是一座倒扣在地上的黑铁棺材。黑色煞气如丝线般从地底渗出，缠绕建筑表面，却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不让其外泄。
“不是捂住了嘴。”
楚玄迈步向前，声音平静。
“是把这地下的东西，喂饱了。”
……
一号坑大厅。
巨大穹顶下，数千尊陶土兵马俑列着整齐方阵，伫立深坑。它们神态各异，历经两千年风霜，那股横扫六合的气势依然逼人。
楚玄站在栏杆前，俯瞰这支沉睡的地下军团。周围快门声响成一片。
“好壮观啊。”
骆樱趴在栏杆上感叹，“师兄，你说要是这些东西活过来……”
话音未落，楚玄猛地伸手扣住骆樱肩膀。
“闭嘴。”
骆樱一惊，刚想说话，周围的世界骤变。
嘈杂人声瞬间消失。身边游客的身影变得模糊，如同被擦去的铅笔画，先是声音，再是色彩，最后轮廓消散。
短短两秒。偌大展厅空无一人，只剩楚玄三人。
头顶灯光扭曲，原本明亮的白光染上诡异血色。空气粘稠，泛起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那是陈酿两千年的血味。
一声脆响在空间内炸开。
三人看向坑底。前排一尊跪射俑的陶土脖颈裂开缝隙。紧接着，密集的碎裂声响起。成百上千尊兵俑震动，尘土簌簌落下。它们空洞的陶土眼眶中齐齐亮起红光。
猩红，暴虐。
“终于肯出来了么？”
楚玄神色不变，手依旧插在兜里。
全城线索中断，他便直接来煞气最重之地。敌人想瓮中捉鳖，他又何尝不是引蛇出洞。
“这是……军阵煞气？”
姚千雪脸色大变，下意识后退。她是魔修，对煞气极敏感。但这股煞气不同于阴损鬼煞，而是一种纯粹、刚猛的铁血煞气。
这是秦军的魂，被邪术强行唤醒，扭曲成了杀戮机器。
坑底，数千兵俑齐齐张嘴，发出无声咆哮。声浪如实质冲击波，震得展厅玻璃嗡鸣。
下一刻，它们动了。
没有丝毫僵硬，动作矫健如活人。前排持戈俑猛地跃起，跳上四五米高的看台，手中青铜长戈带着风声刺向楚玄咽喉。
“找死！”
骆樱反应极快。剑匣震动，“苍鸾”出鞘，青色剑光斩出。
金铁交鸣。
看似脆弱的陶土长戈竟挡住了飞剑。火星四溅，兵俑被冲击力震退，胸口斩出深痕。但它无痛无惧，煞气疯狂涌入体内，裂痕肉眼可见地愈合。
“这是什么鬼东西？”
骆樱咬牙，手腕一抖，剑光分化，瞬间刺出十八剑。
冲上来的三尊兵俑被斩成碎块。然而地上的碎块迅速蠕动聚拢，眨眼间重新站起，眼中红光更盛。
“没用的。”
楚玄冷眼旁观，“这是‘不死兵煞’。”
“只要这大阵还在，只要这里的煞气不绝，它们就能无限重生。”
说话间，更多兵俑爬上看台。宽敞走廊瞬间被陶土大军填满。长戈如林，杀气冲天。
哪怕变成鬼物，它们依然保持着生前的纪律，进退有度。骆樱剑气凌厉，但在潮水般的攻势下显得独木难支。
“楚玄！想想办法！”
姚千雪甩出柳叶刀，炸出一片黑雾逼退侧翼敌人。
“我的毒对这些石头疙瘩没用！”
“这是专门针对修士的杀阵。”
楚玄淡淡道。他抬起右手，指尖虚空一点。
金光屏障凭空出现，将三人笼罩。十几杆长戈撞在屏障上不得寸进。
“既然是阵法，就一定有阵眼。”
楚玄闭目，再睁开时瞳孔化作紫金。
“望气术，开。”
视野变换。狰狞兵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涌动的血色能量。一号坑变成巨大的血色漩涡，无数煞气流如血管般纵横交错。
楚玄目光逆流而上，锁定源头。
军阵最后方伫立着一尊高大的将军俑。它身披重甲，手按长剑。在望气术视野中，这尊将军俑胸腔里并非空心，而是一颗由煞气凝聚、正在有力跳动的心脏。
每一次跳动，都泵出海量煞气输送给全场兵俑。
“找到了。”
楚玄目光转冷。
“擒贼先擒王。”
他撤去屏障，一步踏出。
“师兄！”
骆樱惊呼。
没了阻挡，周围兵俑瞬间扑上。楚玄不闪不避，无视近在咫尺的长戈。
“滚。”
仅一个字。恐怖纯阳之气爆发，金色涟漪横扫。方圆十米内兵俑瞬间炸裂成粉。
借此空档，楚玄身形如电跃下看台，落入坑底军阵。
如同沸油滴水，军阵瞬间暴动。数千兵俑调转矛头，如黑色海啸涌来。
“挡我者，死。”
楚玄单手掐诀，掌心雷光乍现，带着紫金之色。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楚玄并指如剑，指向穹顶。
天雷无视阻隔。
一声巨响，粗大金雷穿透博物馆屋顶，精准劈在军阵后方的将军俑身上。
时间仿佛停滞。将军俑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至刚至阳的天雷面前，阴煞邪术溃不成军。
将军俑寸寸龟裂。胸腔内那颗煞气心脏在雷光中尖啸崩解。
随着将军俑炸裂，一号坑内数千冲锋的兵俑动作齐齐僵住，眼中红光熄灭，随即化为飞灰。
漫天尘土飞扬，大厅笼罩在灰雾中。幻境空间剧烈晃动，如碎镜剥落。真实的阳光再次洒入。
尘埃深处传来闷哼。
楚玄站在坑底，衣衫整洁。前方十几米处，原本将军俑的位置半跪着一个壮汉。
这人身高超两米，穿黑色重甲，肌肉虬结。此刻他显得狼狈，铠甲布满雷击焦痕，嘴角溢血，显然受了阵法反噬。
“七煞使？”
楚玄目光淡漠。
壮汉缓缓起身，抹去嘴角血迹。他没有愤怒，反而咧嘴露出残忍笑容。
“有点本事。”
壮汉声音粗砺。
“能一眼看穿我的‘兵煞阵’，还能引动这种级别的天雷。”
“难怪魔都那帮废物会死在你手里。”
他是武煞。七煞使中最好战、最狂暴的一位。
“你也不错。”
楚玄语气平静，“比我想象中，稍微耐打一点。”
“但也仅此而已了。”
楚玄抬手，指尖雷光跳动。
武煞眼角一跳，眼中杀意凝实。但他没有冲上来拼命。
“别急。”
武煞后退一步，身体虚化作浓郁黑烟。
“这只是个开胃菜而已。”
黑烟盘旋空中，发出刺耳狂笑。
“楚玄，好好享受我们在长安为你准备的盛宴吧。”
“真正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黑烟炸开，化作无数细流钻入地下缝隙，瞬间消失。
楚玄没有追。这里是长安，对方主场。地下龙脉错综复杂，对方想跑很难留住。
“师兄！”
骆樱和姚千雪跳下看台。周围景象完全恢复正常，游客重新出现，喧闹依旧，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发生。
这就是幻术的高明之处，将杀戮隐藏在现实夹缝中。
“跑了？”
骆樱看着空荡地面，有些不甘。
“跑不了。”
楚玄看着掌心那一丝引雷反震留下的焦痕。
“他受了伤，短时间翻不起浪。”
楚玄转身走向出口。
“这确实只是个开胃菜。”
“武煞只是个打手，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更深的地方看着我们。”
走出博物馆，阳光依旧灿烂。
楚玄知道，这阳光下早已暗流涌动。对方第一波试探结束，下一次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走吧。”
楚玄看了一眼长安城上空隐约可见的黑云。
“既然他们想玩。”
“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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