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的声线突然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职业素养也压不住的震惊。
“该案至少涉及27例非法器官移植手术，受害者最小12岁。根据举报者提供的材料包显示，该犯罪团伙的作案时间跨度竟有六年之久。”
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目前主犯刘某等五人已经被控制。案件正在进一步侦破当中。
举报人罗某因配合联合侦破重大刑事案件，现已被采取最高等级证人人身保护。
这也是我省近五年来首次启动A级证人保护程序。”
方周和陈晓玲在听到这里的时候，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刘振直接或间接的害了那么多病患，应该受到什么惩罚，才能告慰那些被他伤害过的病患？”
陈晓玲关掉收音机，冰冷的声音里有一丝杀意。
方周：“……”
方周沉默的望向窗外，对于陈晓玲的问题，他感到胸口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
沉甸甸的，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呼！”
方周狠狠的吐出一口胸腔里的浊气，声音有些沙哑：“死刑太轻了”。
陈晓玲摇开车窗，风顺着缝隙涌进车里。她把手搭在窗边，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窗框。
“是啊，死刑太轻了。就算是最后被判了死刑，那也得几年之后的事。”
陈晓玲鼻腔里发生出一声充满讽刺的冷笑。
“侦查，审理起诉，法院审理，时间起码要一年之久。要是刘振不要脸的提起上诉，二审阶段就又可以苟活一段时间。”
陈晓玲目光忽地看向方周。
“这样算起来，就算是刘振最终结果是死刑，还有可能要缓刑几年执行。
病患家属只能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煎熬等待，等待着司法系统给他们一个交代。
方周，你觉着这样对他们公平吗？”
方周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他能听出陈晓玲话语里危险的潜台词。
车里再度陷入让人窒息的沉默。
陈晓玲摸了摸脑袋缠绕的纱布，指尖隔着纱布摸到了后脑的伤口，那里似乎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怎么了？伤口疼？”
方周似乎有些紧张。
陈晓玲瞟了一眼方周：“你这是关心我吗？谢谢，但我不需要。”
“与其关心我，”陈晓玲收回手，这才看向方周，“你还不如想想，你下一步怎么办？”
“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方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问题又抛给了陈晓玲。
或许在方周眼里，他和陈晓玲早就成了过命的朋友。
陈晓玲闻言，认真的看了方周好一会。
直到方周的表情越发不自然。
车厢里，方周忽然感觉，空气仿佛不够用了。
“呵呵”
陈晓玲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她直接笑出了声。
听到方周有些头皮发麻。
“你多少也是对我做过背景调查的吧？你那个李叔故意留下我在医院的线索，好让你有个合理的理由来找我。”
陈晓玲侧身靠近方周右侧，眼神始终盯着方周的面部表情。
“你觉得，你李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方周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不自觉的扯了扯领口。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钻进方周的鼻腔。
“怎么？觉得我过于阴谋论了？”
看着方周紧绷的面部表情和略显僵硬的身体，陈晓玲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陈晓玲重新坐好，手肘搭在窗架，指尖感受着风穿过手掌。
方周喉结滚动：“我没紧张”。
他现在的脑袋乱糟糟的，陈晓玲的话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好像，好像李叔留给他的那些，关于陈晓玲的线索有那么一丝刻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李叔其实没出事？
方周想到这里，他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想通了？”
陈晓玲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再次落到方周脸上。
“我有一个疑问”
方周斟酌着开口。
“什么？”
“事情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有没有什么办法证实一下？”
陈晓玲深深的叹了口气：“大哥，就你这智商，这辈子也就混个特情当当了。”
方周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你这脑子居然能在佟大海身边呆了几年，还真的是命大。”
陈晓玲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嘲讽。
方周的脸更红了，耳根也在微微发热。
“你作为特情，应该知道国家安全平台吧？李叔到底出没出事，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方周猛地看向陈晓玲。
陈晓玲古怪的看了一眼方周：“你不是华国人？还是压根不知道有这个平台？”
“京都圣爱福利院那起案件是你举报的？对不对？”
方周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方周想起那时在圣爱福利院周边走访调查的时候，在旅店里遇到的一个男生。
当时方周就觉得那男生的眼睛莫名的像陈晓玲。
刚刚陈晓玲说国家安全平台时，方周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那件事。
陈晓玲挑眉，神情意味不明：“是又这样？不是又怎样？”
这就是默认了。
“我当时叫你，你怎么不理我？”
方周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叫我，我就非得理你？我跟你很熟吗？”
陈晓玲反问。
她解开安全带的手被方周轻轻按住。
“为什么你做的事情都那么危险？”
方周语气里没有责怪质问，有的只是莫名的心疼。
但陈晓玲的情绪却瞬间被点燃。
陈晓玲一把甩开方周的，语气变得森冷嘲讽。
“你体会过亲人失踪后的那种无助吗？！
你体会过一次次走进警局，得到的永远是事情正在调查中的绝望吗？！
你体会过看着凶手在你面前谈笑风生，而你却摸不到证据的愤怒吗？！”
陈晓玲胸口剧烈起伏，脑后的伤口隐隐有血渗出。
“是的，这个世界需要正常运行，所以才会需要各种条条框框限制。
在规则，法律，道德的约束下，任何事情都有一套专属的流程。
凶手杀了人，要接受法律的审判。但流程会先审判证据是否充分，证人是否可靠。
以及，受害者的命，值不值得消耗司法资源。
公平？正义？为什么受害者的我们不可以自己拿起屠刀向凶手复仇？！
受害者的复仇才是最原始的正义！”
方周彻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