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紧握话筒。
“塔身倾斜角度多少?”
“已经偏离垂直线15度!”
“而且还在加剧!”
“李工,塔身重达三百吨,一旦倒塌,”
“整个施工现场都要毁掉!”
李林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从奉天到塔里木,即使坐最快的军用运输机,也要12个小时。
来不及了。
他必须在电话里,远程指挥现场的人,
“把电话给现场总指挥。”
电话转接。
“李工!!”
“我是施工队队长老赵!!”
“现在塔身倾斜到18度了!!”
“我们所有人都撤出来了,不敢靠近!”
李林闭上眼睛。
脑海中立刻构建出分离塔的三维模型。
五十米高,直径三米,壁厚二十毫米的钢制塔身。
重心在离地面二十五米的位置。
主吊索断裂,意味着塔身失去了主要支撑点。
现在唯一还在起作用的,只有四根辅助稳定索。
但这四根索的设计承载力,只是主索的三分之一。
它们撑不了多久。
“老赵,听我说,现在立刻做三件事。”
“第一,找四台最大吨位的吊车,从塔身倾斜的反方向,挂上四根临时钢索,拉住塔身。”
“第二,在塔身底部,倾斜方向的对侧,堆沙袋,越多越好,形成一个斜面支撑。”
“第三,找所有能找到的千斤顶,在沙袋斜面上架设支撑点,顶住塔身。”
老赵愣了一秒。
“李工,吊车我们有,但是挂钢索……塔身在晃,根本没法靠近啊!”
李林继续指导。
“那就让它停止晃动。”
“你们现场有没有消防水车?”
“有!有两台!”
“立刻开过来,对着塔身底部的地基喷水,”
“把地基浇透,增加地面的摩擦力和缓冲性,”
“降低塔身的晃动幅度。”
老赵猛地一拍大腿。
“对!我怎么没想到!”
他转身扯着嗓子开始下令。
“所有人听着!”
“按李工说的做!”
“消防车!”
“给我往地基上浇水!”
“吊车!”
“准备钢索!”
“沙袋!”
“给我堆起来!”
两台消防水车轰鸣着开到塔身旁边。
水柱喷射在地基上。
泥土迅速湿润,变得松软。
塔身的晃动幅度,真的开始减小。
四台吊车从四个方向开过来。
工人们扛着粗大的钢索,冲向塔身。
但就在这时。
一根辅助稳定索,发出刺耳的金属断裂声。
啪!
钢索崩断,抽向地面。
一个工人躲闪不及,被抽中肩膀,整个人横飞出去,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塔身的倾斜角度,瞬间增加到25度。
老赵的声音都变了调。
“李工!又断了一根!塔要倒了!”
李林握紧话筒。
他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混乱声音。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三根辅助索,能撑多久?
按照现在的倾斜速度,最多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塔身会彻底失衡,轰然倒塌。
“老赵,来不及了。”
“按我说的,做最后一件事。”
“找一台最大吨位的吊车,从塔身倾斜的方向,”
“不是反方向,而是顺着倾斜的方向,”
“挂上钢索,拉住塔顶。”
老赵懵了。
“李工,您说什么?”
“顺着倾斜方向拉?”
“那不是加速倒塌吗?”
李林对自己的方案很有把握。
“听我的,照做。”
“在塔身倾斜到30度的时候,用吊车的最大拉力,猛地往倾斜方向拉一下,然后立刻松开。”
“这会让塔身产生一个反向的惯性力矩,配合反方向的四根钢索,可以把塔身拉回来。”
老赵的手都在抖。
这是在赌命。
如果李林的计算有一丁点偏差,这一拉,会直接把塔身拉倒。
但他没有选择。
“好!我信您!”
“五号吊车!”
“给我开到塔身前面去!”
“挂钢索!”
“挂在塔顶!”
吊车冲了过去。
钢索挂上塔顶。
老赵盯着塔身的倾斜角度。
26度。
27度。
28度。
29度。
30度!
“拉!”
老刘猛地推动操纵杆。
钢索绷直,塔身被猛地往倾斜方向拉了一下。
塔身的倾斜角度,瞬间增加到35度。
但就在下一秒。
老刘松开操纵杆。
钢索瞬间松弛。
塔身失去了拉力,在惯性作用下,猛地往反方向摆动。
反方向的四根钢索,在这一瞬间,爆发出全部的拉力。
塔身的倾斜角度开始回摆。
30度。
25度。
20度。
15度。
10度。
5度。
最终,在距离垂直线3度的位置,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呆 了。
还能这样反向操作？
老赵握着话筒,声音都哽咽了。
“李工……成了……真的成了……”
李林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气。
“立刻用千斤顶和支撑架,把塔身固定住,”
“然后检查所有焊缝和连接点,确保没有结构损伤。”
“另外,查清楚主吊索为什么会断。”
老赵立刻应声。
“是!”
挂断电话。
李林看向身边的苏晚晴。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
“你刚才那个办法……”
“是利用单摆的回摆原理,对吗?”
李林点头。
“塔身倾斜,本质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单摆。”
“我让吊车在最大倾斜角度时,顺着倾斜方向拉一下,是为了给塔身一个额外的势能。”
“然后立刻松开,让这个势能转化为回摆的动能。”
“配合反方向钢索的拉力,就能把塔身拉回来。”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
“但这需要极其精确的时机把握。”
“如果拉早了,塔身还没到最大倾斜角度,回摆的动能不够。”
“如果拉晚了,塔身已经超过临界角度,就会直接倒塌。”
“你怎么能确定,老赵能在30度的时候,精确地下令?”
李林看着她。
“我不确定。”
“但我相信他。”
一天后。
李林和苏晚晴回到塔里木。
老赵带着一沓厚厚的检测报告,等在办公室门口。
“李工,塔身结构完好,所有焊缝和连接点都没有问题。”
“主吊索断裂的原因,我们也查清楚了。”
他递过来一份报告。
李林翻开。
报告上写着,主吊索的断裂点,在一个焊接接头处。
焊接质量不合格,存在夹渣和气孔。
在承受三百吨重量的情况下,焊缝开裂,导致钢索断裂。
李林的脸色沉了下来。
“焊接工是谁?”
老赵低下头。
“是……是我们队里的一个新工人,小张。”
“他刚从技校毕业,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项目。”
“我……我监督不力。”
李林合上报告。
“把小张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