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工，出大事了！”
王海气喘吁吁地跑进厂房，
李林放下手中的烙铁，抬头看向他。
“什么事？”
“电力供应出问题了。昨晚开始，电压一直不稳。
我们刚测试好的那批电子管，已经烧坏了三十多个。”
电子管对电压敏感，波动超过5%就可能损坏。
而他们现在用的都是珍贵的国产管子，每一个都损失不起。
“具体情况怎么样？”
苏晚晴从算法设计台前走过来：
“我刚才测了一下，电压在200V到240V之间波动。
最大的一次波动达到了60V。”
“这样下去，我们的电子管根本撑不了几天。”
王海说：
“而且铁算盘的核心运算模块需要大量电子管同时工作，电压不稳会直接影响计算精度。”
李林站起身，在厂房里来回踱步。
电力问题确实棘手，但这不是最要紧的。
“先把现有的电路板收起来，暂停测试。”
他对王海说：
“去找几个稳压器，能临时解决一部分问题。”
“小李。”
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李林转身，看到邓老站在那里，神情凝重。
“邓老，您怎么来了？”
邓老走进厂房，扫了一眼满桌的电路板和电子管：
“听说你们这里也遇到了电力问题？”
“是的。不过我们会想办法解决。”
“恐怕不只是电力问题。”
邓老摇摇头：
“整个基地的关键项目都遇到了麻烦。铀浓缩那边已经停工三天了。”
李林心中一紧。
铀浓缩是核弹项目的关键环节，如果这一步出问题，后面的工作全都无法进行。
“具体是什么情况？”
邓老叹了口气：“气体扩散法的核心设备出了问题。分离膜的损耗率太高，生产效率远低于理论值。”
“分离膜？”
苏晚晴推推眼镜：
“那不是用来分离铀-235的吗？”
“没错。”
邓老点点头：
“我们使用的是气体扩散法，让六氟化铀气体通过极其精密的分离膜。
因为铀-235的分子量比铀-238略小，扩散速度稍快，可以实现分离。”
李林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种分离法需要数千级的串联扩散，每一级的效率都必须保证，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系统就会失效。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分离膜的合格率只有30%，而且在工作中经常破损。
按照这个效率，我们需要十年才能富集出足够的铀-235。”
所有人都明白，没有铀-235，就没有核弹。
“李林，我想请你去看看。”
钱老直视李林的眼睛：
“你的工程思维可能能找到解决办法。”
李林没有犹豫：“现在就去。”
半小时后，李林跟着邓老来到基地的另一个区域。
这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持枪的警卫。
进入车间，李林立刻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巨大的管道系统像血管一样遍布整个厂房，数百个分离膜装置整齐排列，
“这就是我们的铀浓缩工厂。”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我是杨承宗，负责这个项目的技术工作。”
李林尊敬的点点头，
杨承宗，龙国放射化学的奠基人之一（龙国国家第二机械部属第五研究所（京城铀研究所）兼任副所长。）
从表面看，设备运行正常，但他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能带我看看分离膜的工作状态吗？”
杨承宗领着李林走到一个监测台前。
屏幕上显示着各级分离膜的工作参数，压力、温度、流量一目了然。
李林仔细观察了几分钟，发现了异常：
“这个压力数据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你看这个波形。”
李林指着屏幕上的压力曲线：
“压力在3.2到3.8公斤每平方厘米之间波动，幅度达到了18%。”
“这个波动范围在设计允许值内。”杨承宗说。
“允许是允许，但不合理。”
李林摇摇头：
“分离膜这么脆弱，承受这种压力冲击迟早会破损。”
他转身问道：
“你们的压力控制系统是什么原理？”
“机械阀门控制。”
杨承宗领着李林走到管道旁：
“这些阀门通过气压驱动，根据下游压力自动调节开度。”
李林蹲下身仔细检查阀门结构。
这是典型的50年代机械控制设备，虽然坚固耐用，但精度确实有限。
“问题就在这里。”
李林站起身：
“机械阀门的响应时间太慢，精度太差。
当上游压力变化时，阀门调节总是滞后的，导致下游压力不断波动。”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杨承宗问。
李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车间里走了一圈，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
管路布局、阀门配置、控制系统…所有这些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像。
“有解决方案，但比较复杂。”
李林回到杨承宗身边：
“需要彻底改造压力控制系统。”
“怎么改造？”
“放弃机械阀门，改用电气控制。”
李林指着管道系统：
“在关键点安装压力传感器，实时检测压力变化。
然后用继电器逻辑控制电磁阀，实现快速精确的压力调节。”
杨承宗皱起眉头：
“电气系统？那东西可靠吗？万一出故障怎么办？”
“比机械系统可靠得多。”
李林说：
“而且响应速度快，控制精度高。”
“你确定？”
杨承宗显然还是不相信：
“我们这里处理的是六氟化铀，一旦泄漏后果不堪设想。”
李林理解他的担忧。
在这个年代，人们对电气系统的可靠性还存在疑虑，更愿意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机械设备。
“这样吧。”
李林想了想：“
我先做个演示装置，证明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用什么做？”钱老问。
李林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车间角落的一堆废料上：
“就用那些废料。给我两天时间。”
杨承宗摇摇头：
“李工，这不是开玩笑的。我们的时间很紧，不能浪费在不确定的实验上。”
“不会浪费。”
李林走向废料堆：
“你们继续按原来的方式工作，我在旁边搭建演示系统。两天后见分晓。”
邓老看了看李林，又看看杨承宗：
“那就让李林试试吧。反正现在的方案也有问题。”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林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车间。
他从废料堆里翻出各种零件：废弃的压力表、坏掉的电磁阀、报废的继电器…
苏晚晴也赶过来帮忙。
她负责设计控制逻辑，将复杂的压力调节算法转换成简单的继电器电路。
“这个反馈环路怎么处理？”苏晚晴指着电路图问。
“用两级放大。”
李林一边焊接一边回答：
“第一级检测压力偏差，第二级控制阀门开度。”
“精度能保证吗？”
“足够了。我们不需要航天级的精度，工业级就行。”
第二天傍晚，一个简陋但完整的压力控制演示装置搭建完成。
整套系统由废料拼装而成，外观简陋，但功能齐全。
“可以测试了。”李林擦擦手上的油污。
杨承宗走过来，看着这个用废料搭建的装置，脸上有些不信：
“就这个铁疙瘩？”
“就这个铁疙瘩。”
李林打开气源阀门：
“注意看压力表。”
装置启动，气体开始在管路中流动。
压力表的指针开始波动，但很快就稳定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压力表上。
指针稳稳地停在3.5公斤每平方厘米的位置，纹丝不动。
“不可能。”
杨承宗走近压力表，仔细观察：
“怎么这么稳定？”
李林调节上游压力，试图制造扰动。
但不管怎么变化，下游压力始终保持稳定，指针的摆动幅度不超过0.1公斤每平方厘米。
“这…这真的可行？”杨承宗的声音有些抖。
邓老也走到压力表前，盯着那根几乎静止的指针：
“李林，你这套系统的控制精度是多少？”
“理论上可以达到0.5%。”
李林说：
“实际应用中，1%绝对没问题。”
车间里静得只能听到设备的运转声。
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结果带来的震撼。
如果这套电气控制系统真的能达到这种精度，分离膜的损耗率将大幅降低，铀浓缩的效率会成倍提升。
“李工。”
杨承宗态度转变：
“能请您负责这次改造吗？”
李林看看邓老，后者点了点头。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改造完成后，我需要一套稳定的电力供应系统。我的铁算盘项目也等着用。”
杨承宗毫不犹豫地答应：
“没问题！
我们这里有专门的电力保障，绝对稳定。”
李林伸出手：
“那就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