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不能信他们！”
孙建功他指着李林，
“这是两个年轻人关在屋子里做的白日梦！
860度！
首长，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五三年的事故，一整炉的钢材，全都成了废铁！
炉子都差点炸了！”
“这是要拿全厂几百号工人的命，拿国家的财产开玩笑！”
他捶着桌子，唾沫横飞。
他不懂技术。
但他深谙在领导面前，如何用“人命”和“国家财产”这两顶帽子，
把一个无权无势的学徒工彻底砸死。
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军人紧锁的眉头里，不耐烦的神色越发浓重。
他来这里，不是听这些官僚主义的废话。
他只要能用的轴承。
就在王德发和一众老技术员准备出声附和时，李林动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越过试图将他护在身后的杨建国，径直走向会议室的最前方。
他无视了孙建功，
一步，一步。
最后，在军人面前站定。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报告首长。”
“这不是空想。”
“这是目前唯一能在三天之内，解决前线问题的，科学方案。”
科学方案。
孙建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王德发想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信奉了一辈子的“经验”，在这四个字面前，忽然变得无比苍白。
军人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太镇定了。
这不是伪装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掌控力。
“口说无凭。”
“我需要保证。”
李林点头。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杨厂长保不住他，理论说服不了这屋子里的任何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个机会。
“我请求，”
“获得Gcr15轴承钢滚珠淬火项目，全部，且唯一的指挥权。”
他刻意加重了“全部”和“唯一”这两个词。
“从工艺的制定，到车间的生产，再到所有人员的调配。”
“所有环节，由我一人决断。”
“期间，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
“哗——”
疯了。
这个学徒工一定是疯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要从总工程师和副厂长手里夺权？
孙建功觉得这简直是建国以来最大的笑话，他刚要张嘴讥讽。
李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所有声音都卡死在了喉咙里。
李林看着军人，声音依然平稳，
“我，李林，愿为此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
杨建国的脸色骤然剧变。
在军工项目上立军令状，那不是办公室里的玩笑，那是真的要掉脑袋的！
李林没有理会其他人，他的看着眼前的军人，
“如果新工艺失败。”
“造成任何设备损坏，材料浪费……”
“我李林，愿承担全部责任。”
所有人都被这场以性命做赌注的宣言，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年轻人。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迎着全场惊骇的目光，说出了那句足以被载入红星厂史册的话。
“……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轰！
孙建功手边的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滑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混着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
军事法庭？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拿这五个字来赌？！
苏晚晴站在李林身后不远处。
她看着那个并不算高大的背影，在这一刻，却感觉比任何山岳都要巍峨。
这个男人，是在用自己的命，为她的理论，为科学的真理，铺出一条血路。
军人思考后，
“啪——！”
一声巨响。
军人的手，重重拍在厚实的实木会议桌上。
“好！”
他暴喝一声，
“就用你的方案！”
他猛地站起，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李林，扫视全场，
“从现在起，红星机械厂，关于这个项目的所有人，所有事！”
“全部，听他指挥！”
这句话，是命令。
是军令！
杨建国终于吐出憋了半天的一口气，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而孙建功，则彻底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军人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冷冷扫过王德发和那群噤若寒蝉的技术员。
“这是军令。”
“谁敢阳奉阴违，谁敢拖延阻挠……”
“一律，按破坏军工生产论处！”
“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王德发等人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挺直腰板，齐声应道，
孙建工他们不仅没能把李林踩死，反而亲手给了林机会，
而自己，成了那个被军方首长亲自警告的“阻挠者”！
军人转回头，重新看向李林，
“小同志，你需要什么支持？”
“时间，人员，设备，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
“三天。”李林言简意赅。
“我只需要三天绝对的，不受任何干扰的时间。”
“好！”
军人果断点头，
“从现在起，我就坐在这里，亲自给你坐镇！
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打扰你！”
说完，他目光一转，再次落在了孙建功身上。
“孙副厂长，是吧？”
孙建功一个激灵，魂魄仿佛归了位，他勉强扶着椅子站起来，双腿发软。
“是……是，首长。”
“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就是全面配合李林同志。
他要人，你给人。他要料，你给料。”
“如果出了任何纰漏……”
军人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建功的冷汗顺着额角流进了眼睛里，又咸又涩，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李林没有去看孙建功的惨状。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他转过身，无视了全场的混乱和寂静，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总工程师——王德发。
“王总工。”
“一个小时之内，我要三号高炉近一年的全部检修记录，
以及近三个月所有甲乙丙三班操作员的排班表、考核报告、家庭背景。”
他停顿了一下，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要知道，是炉子不行，
还是用它的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