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上海港消息！”
一名信使几乎是滚着冲进书房，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泥水与江风的腥气，他双手呈上一份蜡封密信，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嘶哑。
陈海的目光从沙盘上挪开，接过了密信。
信封的触感来自他秘密布局在江南的造船基地。
信纸展开，内容极简，却字字千钧。
第一艘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蒸汽明轮铁甲炮舰——“镇远号”，首次试航，失败。
失败的根源并非设计，而是这个时代最沉重的枷锁——材料。
现有的铸铁工艺，根本无法承受蒸汽机那狂暴的力量。
试航刚刚启动，锅炉便迸出肉眼可见的裂痕，驱动明轮的传动齿轮应声崩碎，整艘巨舰在江面上发出一声哀鸣，险些当场解体。
负责项目的铁柱在信中字字泣血，几近请罪。
但他最后用颤抖的笔迹强调，这次失败，恰恰证明了“铁船下水”的原理完全可行。
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名为“材料学”的大山。
书房内的烛火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北方的清军正在用从红毛夷那里买来的重炮武装自己，磨刀霍霍。
寄予厚望的南方海上霸权基石，却卡在了最基础的齿轮与钢板上。
这两件事，就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发展的咽喉。
然而，陈海的脸上却不见一丝颓唐。
他盯着信纸上铁柱画出的那些崩碎零件的草图，以及对材料强度和韧性的苛刻要求，眼神反而愈发清明。
这个时代无法解决的问题，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绝路。
“系统。”
“我需要能承受高温高压的锅炉钢板、高强度耐磨的传动齿轮、以及配套的密封和连接部件。”
陈海没有兑换图纸和技术。
远水，救不了近火。
“现在没时间去研究怎么炼钢，我要现成的，军工级别的成品！”
【正在检索铁血列表……检测到宿主需求，将兑换项目转化为高规格军用成品组件……】
【兑换【特种锅炉钢板组件（中型战舰用）】，消耗铁血值点。】
【兑换【高碳淬火齿轮传动组（战舰用）】，消耗铁血值点。】
【兑换【战舰密封件及高压管道包】，消耗铁血值点。】
【共计消耗铁血值120,000点。兑换成功！】
【当前铁血值：点。】
陈海一把抓起笔，在一张全新的纸上飞速书写。
“传令！”
陈海将信纸吹干，与一份提货凭证一同装入火漆信封。
“派最可靠的人，将此信与从系统仓库提取的物资，立刻组成最快的马队，不计任何代价，日夜兼程，送到上海港基地！”
他抬起头，声音里是斩钉截铁的决断。
“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下一次，我要看到镇远号的烟囱，在长江口冒出黑烟！”
送走信使，夜色已深。
书房内，那封承载着制霸海洋希望的信，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轻松。
陈海揉着眉心，北方的“乌真超哈”与南方的“镇远号”，一个是要砸开他大门的铁锤，一个是他伸向大海的拳头，两边都到了最较劲的时刻。
就在这时，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姜涛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
“主公，河南有新动向。”
“说。”陈海头也没抬。
“高一功没顶住阿济格的追击，他放弃了在河南与清军纠缠，带着万余残部拼死冲开一条血路，退回襄阳了。”姜涛的语气里，有对闯军残部溃败的漠然，更有对清军下一步动作的警惕。
“阿济格赢了，该顺势南下了吧。”正好进来汇报军备的周平，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没有。”
姜涛摇头。
“阿济格在驱逐高一功后，并未与罗虎将军的防线发生任何大规模冲突。根据我们最新的密报，京城的多尔衮下了新旨意。”
“豫亲王多铎，已率两万八旗精锐南下，抵达安阳。”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一紧。
姜涛继续说道：“英亲王阿济格，已将麾下大军分出一半交给多铎。他自己则亲率剩余兵马，调转方向，进入山西，全力追剿李自成的主力。”
“一个换一个？”罗虎麾下的一名副将恰好也在，他性如烈火，闻言嘀咕道，“这新来的，总不会比阿济格还难缠吧？”
……
安阳，清军大营。
帅帐内，阿济格的嗓音沙哑，德州那场惨败，至今仍是他午夜梦回时的惊悸。
他正对着一个比他年轻几岁的华服亲王说话，那人面容英挺，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傲慢，正是刚接手南线战局的豫亲王多铎。
“十五弟，你切莫小看了那伙叫靖难军的流寇。”
“他们的火器，邪门得很。和明军的鸟铳、闯贼的火铳，完全不是一路货。射得又远又准，还不怕下雨。哥哥我，就是吃了这个大亏。”
多铎端着一杯马奶酒，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十二哥，我看你是在德州被打寒了胆。不就是几杆打得远的快枪？”
“山海关一战，李自成那支所谓的火铳营，我也见识过。是有点门道，但那玩意儿一看就金贵，他陈海能有多少？一千杆？还是两千杆？”
他放下酒杯，指向帐外一个身穿明朝将官服饰，神态恭谨的中年人。
“况且，我这次南下，定南王也随军出征。论玩炮，孔王爷可是咱们大清国当之无愧的头一份！他手下的汉军炮手，不比任何流寇差！”
被称作定南王的孔有德立刻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豫王爷谬赞！奴才这点微末伎俩，皆仰赖太宗皇帝天威。不过说起火器，奴才倒也觉得英王爷有些多虑。流寇终究是流寇，一群泥腿子，能有什么章法？”
“咱们这次带来了数十门神威大将军炮，十几万大军堂堂正正碾压过去，什么阴谋诡计，什么犀利火器，皆是螳臂当车！”
孔有德本就是明朝叛将，对火器了如指掌，他这番话，让多铎的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听见没，十二哥？”多铎重重拍了拍阿济格的肩膀。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你啊，就安心去山西抓李自成那条丧家之犬。南边这点小事，交给我和孔王爷。”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野心与狂热。
“咱们真正的敌人，是南京那个小朝廷！摄政王的方略很清楚，对南明，要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是来为君父复仇的盟友；对陈海这种盘踞一地的流寇，则要快刀斩乱麻，迅速扫清，绝不能给南明任何喘息和反应的机会！”
阿济格看着多铎和孔有德那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劝是劝不住的。
他只能最后提醒一句：“我从荷兰人那弄来的十二门重炮，还有那些炮手，都留给你。万事，小心些。”
多铎爆发出一阵狂笑。
“十二哥放心！”
“等我踏平山东，就去南京城下，等你一同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