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被卡尔捏成废纸的“春游路线图”，最终还是成了唯一的向导。
四人小队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在冰川与山岩构成的迷宫中穿行。
静默帷幕依旧笼罩着他们，隔绝了声音、气味与身形，但隔绝不了卡尔内心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羞辱。
那个叛徒，肖恩，他根本没把他们当成威胁。
他把这场关乎王国荣誉与自身性命的猎杀，当成了一场幼稚的，可笑的，见鬼的春游！
“前方有能量波动。”
首席法师艾拉的声音打断了卡尔的思绪。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些许的凝重。
“不是陷阱，是活物。体型巨大，能量反应……非常强横。”
“有几头？”卡尔的声音压得更低，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两头。”艾拉回答，“正在从山谷的另一侧，朝我们这个方向移动。”
鹰眼霍克的身形早已融入一块岩石的阴影，他朝着能量波动的方向，眯起了那双能洞穿虚妄的眼睛。
片刻后，他用气音说道：“是成年巨龙，一头青铜龙，一头黑曜石龙。它们在巡逻。”
巡逻？
卡尔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龙族高傲，视龙巢为绝对领域，何曾需要过“巡逻”这种属于低等种族的防卫方式？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艾拉的静默帷幕，是人类王国最顶尖的隐匿魔法，连神明的窥探都能短暂屏蔽。
除非……是那个叛徒告的密！
这个念头，让卡尔心中的杀意沸腾到了顶点。
“准备战斗。”他没有丝毫犹豫，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速战速决，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只有肖恩。”
命令下达，小队瞬间进入了猎杀状态。
卡尔抽出长剑，剑身上流转着破魔的微光。
艾拉法杖顶端的星尘开始加速旋转，空气中的元素变得躁动不安。
霍克已经搭上了一支由狮鹫羽和秘银打造的穿甲箭。
而夜莺，她所在的阴影，似乎变得更深邃，更致命了。
两头巨龙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谷的拐角处。
它们没有化作人形态，就那么以庞大的龙躯，不紧不慢地走着。
青铜龙的鳞甲在惨白的天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黑曜石龙则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喂，格鲁尔，你说那个叫肖恩的人类小子，到底行不行啊？”青铜龙打了个哈欠，口中喷出一股带着金属味的白气，“让我们哥俩在这吹冷风，他倒好，在山谷里搞什么‘爱的抱抱’。”
被称作格鲁尔的黑曜石龙瓮声瓮气地回答：“王的命令，你敢质疑？再说了，扎拉昂那小子不是说了吗，姐夫的主意多着呢！肯定有他的道理。”
“道理？我看他就是想支开我们，好跟公主殿下亲热……”
青铜龙的话还没说完，它那巨大的头颅猛地一转，金色的竖瞳锁定了卡尔等人藏身的方向。
“嗯？有虫子。”
格鲁尔也停下了脚步，巨大的鼻孔翕动了几下。
“不止一只，四只。藏得还挺好，闻不到味儿。”
静默帷幕之下，卡尔的心猛地一沉。
被发现了！
不是通过视觉，也不是通过魔法感知，而是龙类那近乎野兽本能的直觉！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有再隐藏的必要！
“动手！”
卡尔一声低吼，第一个冲了出去！
静默帷幕在他冲出的一瞬间破碎，雄狮骑士团长的身影，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扑那头青铜龙！
“哦豁？还挺有种！”
青铜龙不惊反喜，它甚至没有躲闪，任由卡尔那柄足以斩断城门的利剑，狠狠地劈在了它的前爪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卡尔只觉得虎口剧痛，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震得倒飞出去，在坚硬的冰面上划出十几米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低头一看，剑刃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而那头青铜龙，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爪子，被劈中的地方，只有一道浅浅的白痕。
“力气不错，可惜，没吃饭吗？”青铜龙歪着头，语气里满是戏谑。
与此同时，艾拉的魔法也到了！
“极效冰锥！”
数十根比攻城弩还要粗大的冰锥，凭空出现在空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轰在了黑曜石龙格鲁尔的胸口！
轰轰轰！
冰屑四溅，寒气弥漫！
每一根冰锥的威力，都足以将一堵城墙轰出一个大洞！
然而，当寒气散去，格鲁尔只是抖了抖身体，那些附着在鳞甲上的冰晶便簌簌落下。
它甚至懒得去看艾拉一眼，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好痒。”
艾拉那张隐藏在兜帽下的脸，第一次失去了镇定。
她的极效冰锥，对方的评价，居然是……痒？
咻！
一道银色的流光，划破天际！
是霍克的穿甲箭！
他选择的目标，是青铜龙相对脆弱的眼睑！
这一箭，快如闪电，角度刁钻到了极致！
青铜龙似乎也察觉到了威胁，它竟然后发先至，巨大的翅膀猛地一扇！
呼——！
一股飓风凭空产生，那支足以射穿巨龙眼睛的箭矢，在半空中被吹得失去了准头，叮的一声，插在了龙翼边缘的一片鳞甲上，箭簇直接碎裂！
“偷袭眼睛？人类，你们还是这么卑鄙。”青铜龙的语气冷了下来。
而真正的杀招，此刻才悄然降临。
夜莺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了黑曜石龙格鲁尔的后颈下方。
那里是鳞甲的缝隙，是巨龙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之一！
她手中的淬毒短刃，无声无息地刺了过去！
眼看就要得手！
格鲁尔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巨大的龙尾毫无征兆地，横扫而来！
那不是一个攻击动作，更像是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夜莺瞳孔骤缩，放弃攻击，全力后撤！
但太晚了！
龙尾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擦着她的身体扫过。
仅仅是带起的风压，就让她胸口一闷，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山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一个照面。
仅仅一个照面。
人类王国派出的王牌猎杀小队，完败。
卡尔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不是一场战斗，这是一场戏耍。
对方甚至没有动用龙息，没有使用任何强大的魔法，仅仅是凭借那副强横到不讲道理的肉体，就让他们所有的攻击都化作了笑话。
“好了，不跟你们玩了。”
青铜龙似乎也失去了兴趣。
“说吧，虫子们。来我龙族的地盘，想干什么？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它张开巨口，露出了里面如同利剑般交错的牙齿。
“……我就把你们嚼碎了，喂山下的冰原狼。”
卡尔死死地盯着它，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却依旧强硬。
“我们是来清理门户。”
“带走叛徒，肖恩的项上人头。”
听到“肖恩”这个名字，青铜龙和黑曜石龙对视了一眼。
它们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黑曜石龙格鲁尔向前踏出一步，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
它低下巨大的头颅，俯视着渺小的卡尔，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你们要杀他？”
“没错。”
“就凭你们？”
格鲁尔的鼻孔里喷出两道热气，吹得卡尔几乎站不稳。
“回去告诉派你们来的人。”
“那个叫肖恩的人类，现在是我们龙族的赘婿，是公主殿下看上的人。”
“你们想杀他，可以。”
格鲁ル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先从我，和我们身后那一千三百头成年巨龙的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