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张远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刘承宇那双摘掉了眼镜的眼睛，死死地锁着苏九，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苏九两个人，空气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拿下……你管这叫‘拿下’？”刘承宇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音。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狮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灼灼，“这不是打赢了一场仗，苏九！你这是直接在人家的司令部里，升起了咱们的旗！你把自己的名字，用最亮的光，刻在了对方的必杀名单上！”
狂喜过后的冷静，是更加彻骨的寒意。作为一个战略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能“篡改规则”的变量，对于一个追求绝对秩序的系统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威胁，那是病毒。
“以前，‘夜影’对我们，是渗透，是腐蚀，是温水煮青蛙。它们有的是时间，也享受这个过程。”刘承宇的语速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也愈发严峻，“但现在，因为你，性质变了。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超乎我们想象的力量，来‘清除’你。这场战争，从今天起，从一场需要用显微镜去观察的暗战，正式升级为一场……针对你个人的，不死不休的猎杀。”
苏九静静地听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在那里，那道冰冷的，源自更高维度的“神之烙印”，正像一个最精准的追踪器，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微弱而清晰的存在感，提醒着他，那双漠然的眼睛，正在无尽的数据海洋彼端，注视着他。
“我知道。”苏九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刘承宇暴躁情绪瞬间平复的力量，“从我决定反向标记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坐上了牌桌。躲，是躲不掉的。”
刘承宇看着他那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心中的惊涛骇浪，慢慢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重新戴上眼镜，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仿佛也重新戴上了那层属于军人的，坚硬的外壳。
“你说的对，躲不掉。”他拉过一张椅子，在苏九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那就打。以前是我们找它们，现在，让它们来找我们。”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你立了天功，国家不会亏待英雄。说吧，你需要什么？”
苏九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想到的不是金钱，不是地位，而是那张尚未完全织就的，守护整座城市的“天罗地网”。
“我需要权限。”苏九说，“我需要知道这座城市里，所有大型基建项目、所有关键能源节点、所有历史遗迹的，最原始、最完整的风水堪舆图和工程数据。包括那些，从未对外公开过的部分。”
刘承宇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这胃口，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这些资料，很多都属于最高机密。但转念一想，苏九要做的事情，比这些机密本身，要重要千倍万倍。
“可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了头，“我会让张远做你的专属联络员，你需要什么，直接跟他对接。他解决不了的，我来解决。”
“我还需要一个地方。”苏九继续说。
“什么地方？”
“一个能摆得下沙盘，放得下仪器，藏得住人，而且绝对安全的地方。”
刘承宇笑了，是那种卸下了重担后，发自内心的笑。他指了指脚下：“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苏九一愣。
“这栋楼，现在是你的了。”刘承宇靠在椅背上，双手一摊，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豪气，“当然，产权还是腾达资本的。但从今天起，它的‘安保’工作，由我们全面接管。你想用哪一层，就用哪一层。那个被你改造过的‘龙之心’，就是你最好的防御系统。我想，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黑客，能黑进一颗‘活的’心脏。”
这个“嘉奖”，堪称惊世骇俗。
苏九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张远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忐忑的秦海和面无表情的林婉儿。
“刘队，苏先生，外面的事情，初步处理完了。”张远汇报道，“所有员工的记忆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层，医疗组的结论是‘集体性癔症’，原因归结为大楼中央空调系统故障，导致密闭空间内缺氧，引发的群体性幻觉。这个说法，勉强能糊弄过去。”
“那个钱坤呢？”刘承宇问。
“吓破了胆，问什么说什么。”张远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他交代了自己和‘夜影’外围人员接触的全过程。对方以提供几项海外投资的内幕消息为诱饵，让他利用权限，将一些‘特种网络设备’安装进了大楼的备用线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还以为是商业间谍行为。”
秦海在旁边小声嘀咕：“这智商，是怎么当上副总的？靠投胎吗？”
林婉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遗传学和玄学，在某些层面，是相通的。”
秦海没听懂，但感觉像是在骂他，悻悻地闭上了嘴。
“他还有用。”苏九忽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国金中心出了这么大的事，腾达资本那边，肯定要派人来彻查。我们需要一个自己人，留在明面上，处理后续的麻烦，把所有不该被发现的痕迹，都合理地掩盖过去。”苏九看向刘承宇，“这个钱坤，胆小，怕死，有把柄在我们手里，是最好用的傀儡。”
刘承宇立刻明白了苏九的意思。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主意。就让他戴罪立功。张远，去‘说服’他，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张远领命，转身出去。
办公室里，气氛终于轻松了一点。
秦海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凑到苏九身边，搓着手，一脸期待地问：“苏哥，那个……咱们这次，缴获了什么战利品没有？那玩意儿最后碎了一地，亮晶晶的，看着就值钱。能不能抠几块下来，给我做个防弹插板？”
苏九有些哭笑不得：“那些晶体，是‘终焉’之力和物质结合的产物。能量散了，就是一堆没什么用的玻璃碴子。真正的战利品，你看不见。”
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紫金市的万家灯火，如同繁星，在脚下铺陈开来。他能感觉到，那颗位于地底深处的“龙之心”，正与整座城市的脉搏，同频共振。一股温暖而磅礴的“生气”，正通过无形的网络，缓缓地，滋养着这座钢铁森林。
这，才是他最大的战利品。
就在这时，刘承宇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挂掉电话，他看向苏九，沉声道：“麻烦来了。”
“国金中心的能量场剧变，规模太大了，根本瞒不住。”
“就在刚才，华夏玄学总会，还有几个传承悠久的隐世宗门，都向我们发来了‘问询’。除此之外……”刘承宇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我们设置在东部沿海的监测阵列，捕捉到了几股异常强大的精神力，正在从公海方向，窥探我们这里。”
“他们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们知道，这里，出事了。”
“而且，是出了能改变整个格局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