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吸过人血，也救过人命。张阿婆用枯树枝般的手指戳着老槐树，树皮上暗褐色的疤痕像干涸的血迹。几个听故事的中年妇女和林小芸同时缩了缩脖子，她们刚在树根处发现半截断裂的桃木簪
突然天空一阵雷声炸响，小芸身体一抖。上周暴雨夜，语文老师周文彬也是在这棵树下，用湿漉漉的手摸进她的校服下摆。他说要给她保送名额，却在她耳边喷着酒气：小芸你的身体发育得刚刚好。
更早时候闹瘟疫，王寡妇把高烧的儿子塞进树洞。张阿婆继续讲着，起身跺了跺脚，树根发出空洞的回响，第二天孩子烧退了，树洞里渗出半碗琥珀色的浆子，苦得跟黄连似的。
小芸摸着校服第三颗纽扣，那里缺了线头。三天前在教师休息室，周文彬就是拽掉这颗纽扣划破她锁骨，他说这是爱的印记。当时他压在小芸身上那副淫邪的模样倒映在了他胸前别着的优秀教师徽章上。
但这古树也会夺走人命！张阿婆突然提高嗓门，吓得野猫窜上树梢，据说光绪二十三年，镇上的绣娘被丈夫吊死在这儿——那畜生拿着绣娘一针一线赚来的银子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后娶了知府千金，反诬媳妇偷人养汉！
小芸想起周文彬手机里的照片……去年毕业的学姐挺着肚子跪在操场上，而他正把钻戒戴在新婚妻子手上。上周三他压着她时，皮带扣上还挂着妻子绣的平安符。
绣娘咽气时，魂魄融入了树根。张阿婆的拐棍重重戳地，后来凡是负心汉经过，都会被树神夺命。二十年前镇长的儿子搞大姑娘肚子跑路，尸体被发现时......
小芸突然干呕。她想起验孕棒上的两道杠，周文彬却笑着说：你们这些乡下丫头最会讹人。他当时正在批改作文，红钢笔在《我的理想》标题上画了个爱心。
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树冠里传出女人呜咽。小芸转身往家跑时，却看见周文彬的银色轿车停在土路上。他摇下车窗笑得温柔：送你回家吧？雨这么大。
轿车里飘出栀子花香，和小芸被迫喝堕胎药那天的味道一样。周文彬又一次把手伸进小芸的领口，一把扯开她的校服上衣，粗重的气息喷向小芸的后颈：听话！我手机上有你的照片！
树根突然爆出裂响，一条蟒蛇粗的树藤抽在挡风玻璃上。周文彬猛踩油门，轿车却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冲向古树。周文彬露出恐惧的表情……
咔嚓！
百年树杈如铡刀劈下，将车从中间纵向劈成两半，小芸瘫坐在副驾，看着周文彬被桃木簪贯穿的右手——那簪子与他妻子求子时戴的一模一样。树皮渗出猩红汁液，渐渐凝成穿嫁衣的女人，她脚踝上的铁链与树根上的锈迹如出一辙。
警笛声传来时，暴雨冲刷着车窗上的血手印。警察从变形的车厢里拽出周文彬的尸体，他西装内袋掉出泛黄的信笺，上面是毛笔写的——落款日期正是光绪二十三年。
三个月后，老槐树新长的枝桠上系满红绸。林小芸看到树洞里有块新结的树痂，形状像极了女人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