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结交好友
墨轩端着那碗骨汤，热气腾腾地扑在脸上，像是冬日里第一缕暖阳贴着皮肤爬行。他轻轻吹了口气，白雾缭绕中笑嘻嘻道：“怎么样，想不想知道这汤里为啥特别香？”
李昊还站在原地，手插在袖子里，眉头微皱，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夜风从街角卷来，带着尘土与炭火的气息，拂动他洗得发白的衣角。他刚想开口问玉佩的事——那枚突然发烫、在他掌心闪过金光的玉佩，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了回去。
“你又打算编什么瞎话？”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可眼神却不自觉往那碗汤上瞟了一眼。乳白色的汤汁表面浮着几点油星，在昏黄灯笼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几根炖得酥烂的骨头沉在碗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成泥。
“瞎话？”墨轩一脸受伤，把碗抱得更紧了些，像护食的猫，“我这是传承秘方！老板说了，这汤底是用三百年老母鸡炖的，加了七种药材，还有一味关键佐料——昨天下过雨的青苔。”
“青苔？！”李昊差点呛到，声音都变了调，瞪大眼睛看他，“你疯了吧？谁喝这种玩意儿？”
“对啊，采自城西破庙屋顶，阳光晒不到，阴气足，提鲜一级棒。”墨轩一本正经，连语调都没变，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现场观摩采摘过程。今早我还看见一只癞蛤蟆蹲在上面打坐，估计是被灵气熏陶得要渡劫了。”
“谁信你这套！”李昊终于绷不住，嘴角抽了抽，拳头攥了又松，“你就不能说点正常人吃的玩意儿？比如肉？菜？米？哪怕是一碗清汤挂面也好过你这鬼东西！”
“正常人？”墨轩夹起一筷子炖得软烂的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正常人早被妖兽叼去当夜宵了。活着的人，哪个不是靠点歪门邪道混日子？你以为我这摊子凭啥能在黑石街摆五年不倒？靠的是手艺，还是命硬？”
他这话听着荒唐，可李昊却听出了点别的味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那丝金光早已消失，但掌心仍有些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过，又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血脉游走，久久未散。
他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走到摊子前，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铜板边缘已被磨得圆润，显然是常年携带之物。
“不用你付。”墨轩拦住他，顺手将铜板推了回去。
“我知道。”李昊抬眼，目光平静却坚定，“但我也不想欠你人情。”
墨轩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却格外干净的牙：“行，有骨气。不过下次记得带够钱，我可不会再帮你垫烤串了——除非你答应给我洗一个月剑。”
“你那破剑脏成那样，洗了也看不出区别。”李昊坐下，接过老板递来的烤肉，竹签上的肉块焦香四溢，撒着粗盐和辣椒粉，咬一口辣得直灌茶水，喉咙里像烧起一把火。
两人就这么吃着喝着，一个耍无赖，一个嘴硬心软，气氛反倒比刚才轻松了不少。街边人来人往，脚步声、叫卖声、孩童嬉闹声交织在一起，远处还有卖糖葫芦的小贩摇着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擂台那边的喧闹声渐渐平息，有人开始收拾木桩和红绸，擂主被人搀扶着退场，脸上青紫一片，嘴角渗血。围观人群陆续散去，只留下地上几片碎布和一道浅浅的裂痕，仿佛刚才那场对决从未发生过。
可李昊知道，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他放下竹签，指尖残留着油脂的滑腻感，盯着墨轩：“你到底为什么要留手？”
墨轩正把最后一口汤倒进嘴里，闻言差点呛住，猛地咳嗽两声，拍着胸口：“哎哟，这问题怎么又来了？”他抹了把嘴，故作委屈，“我都说了，打残你我得多麻烦？扛去医院没人收，埋土里还得写墓志铭，费纸又费墨。”
“别装傻。”李昊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对方双眼，“你在等我主动找你说话，是不是？从我上台那一刻起，你就没真把我当对手。”
空气安静了一瞬。
墨轩眯起眼，慢悠悠把空碗推到一边，手指敲了敲桌面，节奏轻缓，像是在数心跳。夜风吹起他额前几缕乱发，露出一双看似懒散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
“聪明人活得都不长。”他淡淡地说。
“那你就是个例外。”李昊冷笑，“明明能一招制敌，偏要绕圈子试探我，还故意说那些话……什么‘笑着活下去’，你以为我没听出来？那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
墨轩没动，也没反驳，只是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根新草茎，叼在嘴里，嚼了两下，又呸地吐了出去。
“太老了，嚼不动。”他耸肩，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就像有些人，心思太重，也不好带。”
李昊瞳孔一缩，呼吸微微一顿。
“你是说……你早就看出我不想赢？”
“你想赢，但更想确认一件事。”墨轩转头看他，灯火映照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投在黄土地上，“你不是来找胜利的，是来找答案的——比如，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强得离谱，还能活得像个二流子。”
李昊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带着几分自嘲：“你还真敢说自己是二流子。”
“事实如此。”墨轩摊手，青衫随风轻扬，“我要是真有多牛，五年前就不会被宗门赶出来，天天偷丹药充饥了。你以为我想啃冷馒头喝凉水？我也想睡软床吃山珍海味，可命苦啊。”
“那你现在呢？还在偷？”
“那倒不至于。”墨轩拍拍腰间玉佩，动作自然得像是抚摸宠物，“现在都是顺，不算偷。再说了，我这不是找到了新饭票？”他指了指李昊，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李昊翻白眼：“我不是你的随从。”
“当然不是。”墨轩笑得灿烂，牙齿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你是我的战略合作伙伴，负责冲锋陷阵、背锅擦地、以及——最重要的——请我吃饭。”
“合作个鬼！”李昊站起身，作势要走，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
墨轩也不拦，反而仰头望着天，悠悠道：“行啊，那你走呗。反正我也懒得管你接下来去哪儿，是回老家认祖归宗，还是继续在擂台上被人揍得满地找牙。”
李昊脚步一顿。
他缓缓回头，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错，像是面具。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我不知道。”墨轩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但我看得出来，你练的那套拳法，不是街头混出来的。动作太规整，发力太讲究节奏，像是某个大族传下来的入门基础。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昊的手背，“你出手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是在证明什么。那种恨意，藏不住。”
李昊的手慢慢攥紧，指节泛白，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你说对了一半。”他低声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吹散，“我是私生子，出生那天就被扔进山沟。活下来全靠自己爬回来，结果家族说我污了血脉，一脚踢出门外。他们连母亲的名字都不敢提，怕辱了家风。”
墨轩点点头，没有惊讶，也没有怜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难怪你打起来不要命。换成我，估计直接放火烧祠堂了。”
“我没那个本事。”李昊苦笑，抬头望向远处灯火阑珊的城楼，“所以我只能变强，强到他们不得不承认我的存在。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那个被他们丢弃的孩子，一步步踏上他们跪拜的高台。”
“然后呢？”墨轩问，声音忽然沉了几分，“承认之后呢？让他们跪着道歉？还是你也给自己立个牌位，供在祖堂最中间？让后人年年祭拜，说这是你们李家最争气的逆子？”
李昊哑然。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要变强，要回去，要让他们后悔。但他没想过，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会站在那里做什么。
“你看，这就是问题。”墨轩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动作懒散却不失利落，“你拼命往上爬，却不知道山顶有什么。等你真爬上去了，可能发现上面就一堆烂木头和蜘蛛网，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你拼尽一切换来的，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原来你还活着’。”
“那你说怎么办？”李昊盯着他，眼中燃起怒火，“难道我就该认命？窝囊一辈子，假装自己不曾存在？”
“谁让你认命了？”墨轩咧嘴一笑，眼角浮现出细纹，像是久经风霜的痕迹，“我是让你别把自己逼死。你看我，懒是懒了点，穷是穷了点，但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想想今天去哪儿混饭，而不是琢磨怎么报复谁。我不恨谁，也不求谁认可。我活着，是因为我想活，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他转身走向摊子外的黄土路，风吹动青衫，玉佩叮当作响，声音清脆而神秘。
“你要真想找答案，与其在这小城里打一百场擂台，不如跟我出去走走。”他头也不回地说，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单薄却又异常挺拔，“洪荒这么大，机缘遍地都是。说不定哪天你路过一座破庙，门口蹲着个老头，随手给你本秘籍，写着《家族真相大全》呢。”
李昊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夜风拂面，带来远处溪流的湿润气息。集市的喧嚣渐远，只剩下虫鸣与风声。
良久，他快步追了上去。
“喂。”他喊住墨轩。
“嗯？”墨轩停下，侧脸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如果我说……我想跟你一起走呢？”
墨轩盯着他看了三秒，眸光微闪，像是在掂量这句话的分量。忽然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力道大得让李昊踉跄半步。
“可以啊。”他笑得贼兮兮，眼里却多了一丝难得的认真，“不过得改个称呼。”
“叫什么？”
“别叫哥，听着像催债的。”墨轩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索，“要不……你叫我轩哥？听着亲切。”
“轩哥？”李昊一脸嫌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叫得我牙疼。”
“那叫老大？”
“你配吗？”
“啧，年轻人不懂尊老爱幼。”墨轩摇头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算了，随便你，反正以后吃饭你请就行。”
他说完转身就走，步伐轻快得像要去赶集，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李昊跟在他身后，脚步逐渐变得坚定。鞋底踏在黄土路上，留下一深一浅的印记，像是某种无声的誓言。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集市尽头，路边摊贩吆喝声渐远，风里多了几分荒野的气息。远处山影起伏，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默守望这片人间烟火。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墨轩忽然停下。
“怎么了？”李昊问，警觉地环顾四周。
墨轩低头看向腰间。
那枚玉佩正微微震动，幅度极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它通体呈墨绿色，表面刻着古老符文，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温热，仿佛有了生命。
他皱了皱眉，伸手按住它，却没有多言。
“没事。”他松开手，继续往前走，语气如常，“就是这破玉最近有点神经质，老觉得自己很重要。”
李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知道，有些事墨轩不想说。
但他也明白，这一路走下去，总会揭开的。
阳光洒在黄土路上，映出两个拉长的身影。
一个走得懒散，一个走得踏实。
风拂过墨轩腰间的玉佩，叮当一声轻响，像是为这段旅程敲下的第一个节拍。
远方，群山如墨，云海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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