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李秀宁的葬礼，以盛大的军礼风光大葬。三军缟素，白幡蔽日，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长安百姓自发夹道相送，哭声动天。那日，柴令武拄着拐杖，一身重孝，坚持走完了全程，霍幺妹始终默默搀扶在他身侧。李渊在裴寂萧禹等老臣的搀扶下，嚎啕大哭，咳血不止。李世民亲扶灵柩，送至陵墓，其哀荣之盛，大唐开国以来，无有出其右者。
葬礼的结束，仿佛一个仪式的完成。外在的哀恸暂时被收敛，但内在的怒火与仇恨，却在许多人心中如同被压抑的火山，开始剧烈地涌动、积蓄。尤其是对于霍焌而言。
送葬归来，霍焌将自己关在府中书房，又是整整一日。但与上次那充满愧疚与自责的崩溃不同，这一次，书房内弥漫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当他再次推开书房门走出来时，府中下人皆感到一股寒意——自家侯爷的眼神，变了。
往日里，霍焌虽身居高位，智计百出，但对待府中下人乃至朝中同僚，大多时候是温和的，甚至带着几分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疏离与随和，仿佛万事皆在掌握，风淡云轻。但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暴戾。
他穿越至大唐，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与手段，虽历经艰险，但总体可算是顺风顺水，一步步走向权力中心，何曾吃过如此大的亏，受过如此重的创？李秀宁之死，不仅仅是一位皇室公主、一位巾帼英雄的陨落，更是击碎了他内心深处某种“熟知历史”的优越感，以及……一份他虽刻意回避、却真实存在的、亦师亦友的温暖依赖。这份失去，让他感到了刻骨铭心的痛，也点燃了他灵魂中从未显露的凶悍一面。
“备车，去刑部大牢。”霍焌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马车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疾驰，直奔关押玄武门逆党余孽的刑部大牢。李元吉兵败自戕后，其府中核心成员、心腹侍卫，尤其是那日参与宫变的，早已被一网打尽，投入大牢，严加看管。
霍焌的目标，是李元吉的心腹老管家，李福。此人跟随李元吉多年，是其最信任的臂膀，许多隐秘勾当，必知其详。
阴暗潮湿的刑讯室内，火把噼啪作响，映照出墙壁上各种狰狞刑具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臭混合的刺鼻气味。李福被剥去上衣，绑在行刑架上，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惊惧与绝望。
霍焌缓缓走入刑讯室，他甚至没有更换便于行动的短打，依旧穿着那身象征侯爵身份的紫色常服，只是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更衬得他面色冷白，眼神幽深。程咬金、尉迟敬德等几位与霍焌相熟、同样憋着一股火气的武将闻讯也赶了过来，他们想看看，这位平日里智珠在握的霍县侯，要如何撬开这老贼的嘴。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这些见惯了沙场厮杀、血肉横飞的悍将，都感到了一阵脊背发凉。
霍焌没有像寻常审讯官那样厉声喝问，他只是静静地走到刑具架前，目光如同审视艺术品般，扫过那些沾满暗红色污迹的皮鞭、铁钳、烙铁……然后，他伸出手，拿起一根浸在水桶里的皮鞭。
那水桶里，早已按他的吩咐，融入了大量的粗盐。
“李福，”霍焌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高句丽，来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你们是如何勾结的？”
李福浑身一颤，却咬紧牙关，嘶声道：“霍侯爷！老奴……老奴什么都不知道！齐王殿下他……他是被你们逼死的！”
霍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再多言。他手腕一抖，那沾满了盐水的皮鞭如同毒蛇般呼啸而出，精准地抽在李福赤裸的胸膛上！
“啪！”一声脆响，伴随着李福凄厉的惨叫，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瞬间浮现，盐粒嵌入伤口，带来的是远超寻常鞭挞的、钻心蚀骨的剧痛！
一鞭，两鞭，三鞭……霍焌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但每一鞭都落在最疼的地方，力道掌控得极好，既能造成最大痛苦，又不至于立刻要了对方的命。李福的惨叫声在刑讯室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程咬金瞪大了牛眼，尉迟敬德也皱紧了眉头。他们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霍焌这种冷静到极致、却又残忍到极致的行刑方式，让他们感到一种陌生的寒意。这哪里还是那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霍参军？
很快，李福昏死过去。
“泼醒。”霍焌淡淡道。
一桶冰冷的、掺杂了碎冰的盐水兜头泼下，李福一个激灵，在剧烈的疼痛中再次苏醒，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说。”霍焌只有一个字。
见李福依旧咬牙硬撑，霍焌不再用鞭。他示意狱卒搬来了老虎凳，将李福的双腿绑上去，一块块加砖。骨骼被强行反向拉伸的恐怖声音，混合着李福不似人声的哀嚎，让旁边的狱卒都面色发白，不敢直视。
茱萸汁灌入鼻腔，呛得李福肺叶如同火烧；细长的竹签被一根根刺入他的指甲缝，十指连心，痛彻灵魂；坚硬的铁钳生生掰开他的指甲，带起一片血肉；最后，甚至用特制的工具，一颗颗敲掉、撬落他的牙齿……
霍焌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工作。每一次用刑，他都确保不会立刻致命，一旦受刑人昏厥，立刻用最刺激的方式弄醒，继续下一轮。他将后世所知、闻所未闻的种种酷刑，在这阴暗的牢房中，一一施展。
“疯了……霍侯爷这是疯了……”一个年轻的狱卒忍不住低声颤抖道。
程咬金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俺的老天……这比战场上砍人狠多了……秀宁公主的死，是真把他刺激大发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霍焌。那个温文尔雅、胸藏百万兵的智者形象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冷静而残忍地发泄着内心的滔天悲愤。
终于，在又一轮昏死被泼醒后，李福的精神和肉体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在刑架上，如同一条破烂的抹布，气息奄奄，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当霍焌再次拿起一件带有铁钩的皮鞭时，他发出了最后的、含糊不清的哀鸣：
“我说……我说……是……是高句丽的……渊盖苏文……是他主动找上齐王殿下的……他带了三百死士……混在……混在进贡的车队里……承诺助殿下登基……”
霍焌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刑讯室内，只剩下李福断断续续的交代声和粗重的喘息。
霍焌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当李福交代完毕，哭着说道“侯爷……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您给个……痛快，别再……折磨老汉了”
霍焌眼神冰冷，像看一条死狗一样。根本未曾理会李福的哀求。只是叫来狱卒冷冷吩咐道“挑了他的手脚筋，穿了琵琶骨，身上划上200刀，涂满蜂蜜再丢出去！”
李福闻听这等闻所未闻的酷刑，登时吓晕过去，狱卒也唯唯诺诺的称是，便将他带了下去。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那不成人形的李福一眼，也没有理会旁边神色复杂的程咬金等人。他独自走到刑讯室那扇狭小的、装有铁栏的窗户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与无尽的时空，投向了帝国的东北方向。
那里，是高句丽。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昏暗，乌云低压，仿佛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霍焌负手而立，黑色的斗篷在从窗口灌入的冷风中微微飘动。他脸上的暴戾与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杀意。
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刑讯室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一般：
“渊盖苏文……咱们这因果，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