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悦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那双总是盛满怯懦与恭敬的眼睛，此刻因为震惊和羞窘而睁得圆圆的，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饱满的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呼吸变得急促而轻浅。
这一刻，裴蔓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怯生生站在她面前，保证会和她女儿做好朋友，声音细若蚊蚋的小女孩了。
时光将她雕琢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肌肤细腻，线条柔美，身上散发着一种安静而温暖的气息。
尤其是此刻染上绯色、无措又动人的情态，对她而言，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只是，她对自己这份魅力毫无所知。
裴蔓几乎能预见到，一旦童悦走出自我封闭的壳，这份不自知的温柔与纯净，会吸引多少窥探的目光，又会引来多少心怀不轨的觊觎者，想要将这份独属于她的温暖攫取、占有。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裴蔓的心尖，带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容忽视的不悦感。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抹不悦迅速沉淀为她眼底一丝更深沉的暗色。
童悦被裴蔓看得几乎要窒息了。那目光太具有穿透力，太具有压迫感，仿佛能剥开她所有的伪装，看透她内心深处隐藏多年的、不敢见光的倾慕。
她本能地感到害怕，想要逃开。
脚步微微向后挪动了半分，试图拉开这令人心慌意乱的距离。
然而，她刚有动作，裴蔓便立刻向前逼近了一步。那股冷冽的香气更加浓郁地包裹上来。
童悦心跳骤停了一拍，下意识地再次后退。
裴蔓毫不犹豫地继续逼近。
一步，两步……童悦退得慌乱，裴蔓迈进得从容。直到童悦的后背轻轻撞上了坚硬冰冷的实木门板，发出细微的一声“咚”，她才惊觉自己已无路可退。
裴蔓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们之间仍然维持着一个极近的距离，裴蔓的手臂甚至微微抬起，就能将童悦困在她与门板之间。
但她没有那样做，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近乎专注的目光看着被困在她领地内的、呼吸急促的猎物。
童悦紧张得手指蜷缩，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来。她屏住呼吸，等待着裴蔓下一步的动作，或者说，审判。
然而，裴蔓并没有再做任何逾越的举动。她只是稍稍收敛了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神情变得正式了一些，尽管那双凤眸中依旧闪烁着掌控一切的光泽。
“童悦。”裴蔓开口，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童悦耳中，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我身边确实从不缺人。”
她顿了顿，目光沉静地锁住童悦闪烁的眼眸，仿佛要确保她听清楚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但那天晚上，不是一个意外，至少对我来说，不完全是。”
裴蔓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剖析内心的锐利，“我裴蔓从不勉强自己。如果对象不是你，那天晚上我有的是方法解决，绝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裴蔓从来都是这样的坦然。
童悦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裴蔓用眼神制止了。
“你了解我，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所以，别说什么补偿或者负责之类的蠢话。”裴蔓微微前倾，拉近的距离让她的声音更具压迫力，“我提出这个建议，只有一个原因——”
她的目光落在童悦微微张开的、饱满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重新迎上她慌乱失措的眼睛。
“我觉得我们很合适。你待在我身边，让我感觉很舒服。”
“所以，”裴蔓做出了结论，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做我的女朋友吧。”
童悦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烟花在脑海里炸开，轰鸣声掩盖了一切。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蔓。
面前这个女人，是她从情窦初开的高中时代就深深喜欢默默仰望的人。
是她收集了所有报道、会因为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一句随口的话而心跳加速一整天的存在。
她从未奢望过能和她有什么超越女儿助理这层身份的交集，能远远看着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
可现在，裴蔓居然亲口对她说，要做她的女朋友？
这简直像一场美好到不真实的幻梦。
巨大的喜悦只汹涌了短短一瞬，就被冰冷的现实迅速扑灭。
如果没有发生那天晚上的事情……如果她们之间还是纯粹的、隔着遥远距离的仰望与被仰望的关系，她或许会溺毙在这份突如其来的狂喜里，不顾一切地点头答应。
可是，有了那天晚上。
在她看来，那晚的意外，源于张龙下的药，源于裴蔓救下她后可能产生的同情和愤怒，源于药物作用下失控的情欲……唯独，不可能源于裴蔓对她童悦这个人，有什么真正的喜欢。
裴蔓会这样做，说出“交往”的话，无非是因为责任感，或者说是她裴蔓式的不愿亏欠别人的行事准则。
是一种补偿。
她怎么能……怎么能借着对方这份补偿心理，就顺势答应，勉强裴蔓去做她本来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裴蔓应该和那些光芒四射，与她势均力敌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和自己这样一个平凡又无趣的人捆绑在一起。
她不愿意勉强裴蔓做任何事，尤其是感情。哪怕这份勉强，是裴蔓主动提出的。
巨大的失落和酸楚漫上心头，压过了最初的狂喜。
童悦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借助这点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避开了裴蔓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尖前那一小块光洁的地板，声音轻得几乎像耳语，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对不起，裴总……我……我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