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对着宋闻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用口型无声地说：“又吹了一个……”
宋闻铮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翻看资料，仿佛早已预料到。只是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曲凌君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地赔笑了半天，最终还是颓然地挂断了电话，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在椅子里：“完了……又黄了一个。闻铮，咱们……”
还没等他说完，再次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曲凌君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连看也没看就接通了，语气带着认命般的麻木：“喂？你好。哪位？…投资？…哦。嗯？！！！您说什么？！”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厚镜片后的瞳孔都在地震。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陡然拔高，甚至破了音：“七…七千万？！确定是打到我们项目账户？！…不需要抵押，不干涉选角，只要求参与具体拍摄？！！！”
曲凌君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巨型馅饼砸懵了，握着手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震惊再到狂喜，如同上演了一场精彩的面部表情剧。
他连声对着电话那头说着“谢谢！谢谢！太感谢了！”，激动得语无伦次。
宋闻铮终于再次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铅笔，身体微微前倾，眼眸里也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七千万，在这个题材如同“票房毒药”的当下，还不干涉选角，这简直是雪中送炭的天使投资人！
曲凌君挂断电话，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狂喜和不可思议中，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挥舞着手机，激动得满脸通红：“哈哈，闻铮，闻铮，成了！有救了！我们的预算……我们的设想……全都能实现了！不用将就了，可以请最好的演员，用最好的团队，做最好的特效！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恨不得当场演唱一曲：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真高兴那个真兴高~
宋闻铮虽然比他镇定得多，但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些许，眼底深处那层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瞬。
她冷静地问：“谁投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
七千万不是小数目，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敢砸钱进来，要么是眼光极其毒辣且胆识过人的大佬，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曲凌君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一下，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眼神飘忽，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忐忑，偷偷瞄着宋闻铮的脸色，嘴唇嗫嚅了几下，才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挤出一个名字：
“是……商家那位…”
“商瑜？”
宋闻铮眉梢极其细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曲凌君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太了解宋闻铮和商瑜之间那段堪称“血海深仇”的过往了。
他生怕下一秒这位犟牛导演就拍桌子站起来，冷笑着吐出“这脏钱我不要！让她滚！”之类的话。
那到嘴的七千万可就真的飞了！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发生。
宋闻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在那块冰凉的铂金表盘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几秒钟的沉默后，她那紧抿的薄唇，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清晰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笑容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味盎然。
“呵……”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气音从她鼻腔里逸出。
她抬眸，看向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曲凌君，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知道了。”
曲凌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接受了？！不反对？不质疑？！
“闻铮，你……你确定？”他结结巴巴地确认。
“钱都到账了，我为什么不接？”宋闻铮反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曲凌君大大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赶紧补充道：“哦对了！商小姐那边……还有个附加条件。她要求参与项目的具体拍摄过程。说是学习学习，她助理是这么转达的。”
他以为这个要求可能会让宋闻铮皱眉，毕竟导演最讨厌外行指手画脚。
谁知宋闻铮听完，非但没有不悦，眼底那抹兴味反而更浓了。
她身体向后，重新靠回宽大的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腕间的名表折射着窗外的阳光。
她看着曲凌君，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期待。
“没问题，这个条件我同意。”
曲凌君彻底懵了。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对商瑜避之唯恐不及、一提名字就皱眉的宋闻铮吗？
宋闻铮没再理会他满脸的问号，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份她心仪的女主角资料上，指尖轻轻敲了敲照片上那双充满故事感的眼睛，薄唇勾起的那抹弧度，越发深了。
参与拍摄？
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位砸下七千万巨款、性情大变的商大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顶层公寓的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钢铁森林。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商瑜正埋头和一块煎得恰到好处、汁水丰盈的顶级和牛肋眼牛排“搏斗”，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吃得毫无形象可言。
旁边还堆着小山似的松露烩饭、香煎鹅肝和烤芦笋。
裴蔓坐在主位，姿态优雅地用银质刀叉切割着自己盘中那份清淡得多的香煎鳕鱼配时蔬。
她今天没戴眼镜，长发松松挽起，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少了几分商界女大佬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温婉。
她看着女儿那风卷残云的吃相，漂亮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裴蔓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将一杯鲜榨的果汁推到商瑜手边，“你这胃口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