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卫东看了看手表，放下手中的资料：“休息十分钟吧，喝点水，放松一下。”
顾湘这才从高度集中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感觉喉咙有些干涩，赶紧拿起水壶喝了几口。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脖子和肩膀也有些发酸，她轻轻活动了一下。
田卫东看着她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的样子，推了推眼镜，语气比刚才随意了些：“顾湘同志，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顾湘放下水壶，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嗯，遇到合适的人了。”
提起秦凛，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田卫东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别人的私事，转而说道：“你学习态度很好，也很聪明。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两三次课，掌握板报需要的基础内容应该没问题。剩下的就是熟练和精准了。”
得到老师的肯定，顾湘心里很高兴，也放松了不少：“是田同志你教得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学习方法和记忆技巧的话题，气氛融洽。
顾湘觉得田卫东虽然看起来严肃，但交流起来并不困难，是个很好的老师。
休息结束，田卫东正准备继续讲课，茶座的门被推开了，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穿着藏蓝色连衣裙烫着卷发，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目光在茶座里扫视了一圈，像是在找人。
当她的视线掠过窗边卡座时，猛地定格在顾湘和田卫东身上。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家属院里有名的大喇叭——
王彩凤！
她丈夫是后勤部的一个老资格股长，资历比秦凛老，但能力平平，晋升一直不顺利。
王彩凤一直觉得是秦凛这些年轻军官挡了她丈夫的路，因此对秦凛颇有微词，连带着对顾湘这个“秦凛的乡下媳妇”也看不顺眼，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此刻，看到顾湘和一个陌生男人单独坐在僻静的茶座卡座里，两人面前还摊着书本纸张，似乎在低声交谈，王彩凤的三角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好啊！
这个顾湘，平时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这才来几天？
就敢背着秦连长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还跑到市里来幽会！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本来就想找机会给顾湘和秦凛添点堵，这下可让她抓到把柄了！
虽然他们两个看起来不像是在偷情，但那又怎么样？
孤男寡女，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学习，说出去谁信呐？
王彩凤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挤出一个假笑，扭着腰走了过来，声音中带着夸张的惊讶。
“哟！这不是秦连长家的顾湘吗？真巧啊！在这儿碰到你？这位是……？”
她的突然出现和尖利的嗓音打破了茶座的宁静，也打断了顾湘和田卫东的学习。
顾湘抬头看到王彩凤，心里咯噔一下。
她认得这个女人，在家属院里碰见过几次，对方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挑剔和冷淡。
她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解释：“王阿姨，您好。这位是田卫东同志，是我请来教我英语的老师。”
田卫东也站起身，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对王彩凤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不喜欢这种咋咋呼呼，眼神不善的人。
“老师？”王彩凤拖长了音调，目光在田卫东身上逡巡，带着审视，“学英语啊？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学？可真用功啊！”
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顾湘的脸涨红了，她听出了王彩凤话里的恶意，但又不好直接反驳，只能坚持解释：“田同志在市里工作，方便在这里教我。”
“哦~在市里工作啊……”王彩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资料，“那你们继续学习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故意把学习两个字咬得很重，然后扭身就走，走到门口还回头又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和莫名的得意。
看着王彩凤离开的背影，顾湘的心沉了下去。
她虽然问心无愧，但也知道王彩凤是家属院里有名的大嘴巴，而且对自己和秦凛有偏见。
被她看到自己和田老师单独在这里，回去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田卫东看着顾湘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重新坐下，语气平静无波：“不必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我们继续。”
顾湘一愣，是啊，她行得正坐得端，是在正大光明地学习，有什么好怕的？
清者自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好的，田同志，我们继续。”
接下来的学习，顾湘虽然依旧认真，但效率明显受到了一些影响。
田卫东看在眼里，也没多说，只是按计划完成了今天的教学任务。
两个小时后，田小慧准时回来。
她敏锐地感觉到顾湘的情绪有些不对，但当着哥哥的面也没多问。
回去的路上，顾湘显得有些沉默。田小慧忍不住问道：“湘湘，怎么了？是不是我哥太凶了？他那人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的，小慧，田同志教得很好。”顾湘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王彩凤出现的事情说了。
田小慧一听就炸了：“什么？那个老虔婆！她怎么在那儿？她肯定没安好心，回去肯定要乱嚼舌根！”
“不过湘湘你别怕，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要是敢胡说八道，我第一个不答应！”
看着田小慧义愤填膺的样子，顾湘心里温暖了不少。
她握住田小慧的手：“嗯，我不怕。”
班车在家属院门口停下，顾湘和田小慧刚下车，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氛围。
几个原本在院门口树下唠嗑的嫂子，看到她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投来的目光带着探究、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田小慧气得瞪圆了眼睛，想冲上去理论，被顾湘悄悄拉住了手。
顾湘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
该来的总会来。
两人刚走进院子没几步，就听到活动室那边传来王彩凤那带着绘声绘色的声音来。
“……哎呦喂，你们是没看见！”
“就在市图书馆旁边那个小茶馆，两人挨得那叫一个近，头都快凑到一起去了！”
“那男的戴着个眼镜，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