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密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金陵朝堂激起千层浪。朝会之上,针对北疆局势,文武百官争论不休,声震殿瓦。
庙堂之争,战和两立:
以户部尚书为首的部分文臣,出列慷慨陈词:“陛下!《大典》编纂正值关键,各地社学、药局推广亦需钱粮,国库虽丰,亦当为长久计。北虏扰边,不过疥癣之疾,可令边将严加防范,增筑城垒即可。若兴大军远征,劳师靡饷,恐伤文教之根基,动摇国本啊!”他们身后,不少官员纷纷附议,认为当以稳守为主。
而五军都督府的勋贵武将们则群情激昂,一位皓首老将声若洪钟:“胡说八道!北元贼心不死,若不趁其羽翼未丰予以痛击,难道要等其成了气候,重现昔日土木之祸吗?太子殿下整军经武,正是为了今日!当发大兵,直捣王庭,扬我国威!”武将们摩拳擦掌,主战之声高昂。
双方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争得面红耳赤。龙椅之侧,监国太子朱标始终沉默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每一张或激动或忧虑的面孔。他注意到,老成持重的宋国公冯胜沉吟不语,而兵部尚书齐泰则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
乾坤独断,帝心似铁: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几乎要变成意气之争时,朱标缓缓抬起了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满殿的喧嚣瞬间平息,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一身。
他没有看那些争辩的臣子,而是将目光投向殿外湛蓝的天空,声音清越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爱卿所言,皆为国谋,朕心甚慰。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岂能囿于门户之见?”
他站起身,走到御阶之前,身形挺拔如松,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文教兴国,乃养浩然之气;武备强军,乃铸擎天之刃。二者岂是对立?恰恰相反,唯有锋刃在手,方能安心教化;唯有文明昌盛,方能赋予锋刃以正道!”
他目光转向北方,语气转厉:“北元余孽,非疥癣之疾,乃心腹之患!彼等退守漠北,休养生息,若待其内部整合完毕,重现铁骑南下之局,我边民将再遭涂炭,今日之文教盛景,亦将毁于战火!岂不闻‘忘战必危’?朕,绝不会以百姓之安危,江山之社稷,去赌敌人的仁慈!”
他猛地回身,声音斩钉截铁:“守?守是守不住太平的!唯有以攻代守,主动出击,打断其脊梁,方能换来边境十年、乃至数十年的安宁!此战,非为朕之好大喜功,乃为大明万世之基业,为天下苍生之安居!”
雷厉风行,运筹帷幄:
朱标一番话语,如惊雷炸响,又似定海神针,瞬间统一了朝堂的意志。主和者哑口无言,主战者精神大振。
“旨意!”朱标不再犹豫,一连串的命令脱口而出,清晰而迅捷:
“一,即日成立北伐行辕,朕亲任统帅,宋国公冯胜为副,兵部尚书齐泰参赞军机,总督粮草辎重。”
“二,以燕王朱棣为前军主将,统领北平、大同、宣府诸军,整合边境骑兵,伺机前出扫荡,侦察敌情。”
“三,命魏国公徐辉祖督率京营精锐五万,并携格物院最新改制之火炮三百门、火铳八千支,克日启程,北上汇合。”
“四,征发山东、河南民夫二十万,由工部官员统领,保障后勤粮道,沿途设立补给站。”
“五,传檄朝鲜、兀良哈等部,令其出兵策应,共击北元!”
一道道指令,将庞大的战争机器彻底激活。整个帝国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围绕着北伐这一核心目标高速运转。兵部的调兵文书雪片般飞出,户部的钱粮物资迅速集结,工部的军械库昼夜赶工,各地的驿站信使往来奔驰。
朱标坐镇中枢,每日处理着海量的军务文书,召见各路将领,审定进军方略。他展现出惊人的精力与缜密的思维,对兵力部署、粮草调度、敌情判断,皆能切中要害,连冯胜、齐泰这等老于兵事者亦暗自佩服。太子殿下,已非昔日深宫中只习圣贤书的储君,其韬略、其决断,俨然一代雄主。
朝堂上的独断,如同利剑出鞘,寒光映照北疆。一场决定大明北方命运的巨大风暴,正在金陵的运筹帷幄中,缓缓凝聚。帝国的战争车轮,开始沿着朱标划定的轨迹,轰然启动,碾向那片广袤而未知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