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沙漠的地底,时间以沙粒流动的速度计量。生物胞囊——或者说,陆远此刻这具简陋到极点的“新身体”,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考验耐心与意志的马拉松。
上方沙地传来的震动和能量波动,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驮兽队行进的速度,对于能够飞行的虫族单位而言慢如龟爬,但对于这只仅能靠蠕动和挖掘前进的胞囊来说,却如同望山跑死马。
每前进一厘米,都需要消耗宝贵的能量。胞囊外壳上新生的辐射吸收组织效率低下,只能勉强抵消部分环境侵蚀。真正驱动它前进的,是那些如同苍白根须般探出、不断捕捉空气中稀薄有机物和辐射尘的能量探须,以及偶尔运气好,能从沙层缝隙中找到的、驮兽队遗落的金属碎屑或干涸的生物组织残渣。
这些“垃圾”,在陆远“无限吸血进化系统”极度简化的解析与转化下,成了维持生存的苦涩口粮。
【吸收锈蚀铁屑…能量转化率0.3%…获取微量铁元素…】
【吸收风干甲壳碎片…能量转化率1.1%…获取劣质几丁质成分…】
【能量储备:18%(持续消耗中)…】
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陆远的意识在能量的持续(尽管微弱)注入下,正在一点点从混沌中凝聚,从破碎中修补。他开始能进行更复杂的思考,而不仅仅是重复求生本能。
他意识到,单纯地尾随不是办法。他需要更快地移动,需要更高效地获取能量,更需要……一个能让他摆脱目前这种原始形态的契机。
他将意识集中到那从驮兽脚印残迹中解析出的“生化机械缝合原理(粗糙)”信息碎片上。这些驮兽本身就是生物与机械的粗陋结合体,它们的运动方式或许可以提供借鉴。
同时,他调动着体内那少得可怜的铁元素和几丁质成分,开始尝试进行最基础的躯体改造。
他没有尝试去制造复杂的肢体或器官,那太奢侈。他的目标很简单:在胞囊的后端,生成一个能够进行定向喷射的简陋结构。
这就像某些深海生物或昆虫幼虫,通过喷射体液或气体来获得微弱的反冲动力。陆远要做的,是喷射被他高度压缩、混合了沙尘和辐射能量的生物废料。
过程粗糙、低效、甚至有些可笑。但在这绝对的困境中,任何一点微小的改进,都可能是生与死的差别。
几天(或者几周?地底没有日夜)后,胞囊的后部鼓起了一个难看的囊泡,内部结构简陋得如同一个随时会破裂的脓包。这就是陆远的“推进器”。
他瞄准前方沙层相对松软的方向,集中能量,猛地收缩囊泡!
“噗——!”
一股混合着暗绿色粘液、沙粒和微量辐射尘的细流,从囊泡末端的孔道中激射而出,打在后方沙壁上。
胞囊的身体,因此而获得了微不可察的、向前的一丝推动力!虽然效果微弱,甚至比不上一次有力的蠕动,但这是一个开始!意味着他获得了除了挖掘之外,另一种移动的可能!
他将这种喷射与蠕动脉冲相结合,形成了一种古怪但有效的“蠕动-喷射”前进模式,速度比单纯蠕动提升了大约……10%。
与此同时,他的能量探须也传来了新的发现——前方沙层中,金属碎屑的密度在增加,甚至探测到了一些微弱的、有规律的电磁波动。
这意味着,驮兽队可能接近了某个固定的路线或者中转点?又或者,它们正在经过一片战前遗迹?
陆远精神一振,努力调整方向,朝着电磁波动的源头掘进。
终于,在能量储备再次濒临枯竭(8%)时,他的能量探须触碰到了不同于沙石的东西——那是埋藏在沙层下的、锈蚀的金属管道!管道的直径不大,似乎是什么设施的残骸,表面布满了破洞。
更重要的是,管道内部,残留着极其微弱的、战前润滑剂和合成冷却液腐败后的特殊化学气息!虽然几乎挥发殆尽,但对能量探须来说,依旧是比辐射尘和金属屑高级得多的“营养”!
探须贪婪地吸附着管道内壁那些干涸的化学残留,能量储备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回升。
陆远没有满足于此。他操控着胞囊,将前端特化成更具挖掘能力的锥形结构,开始尝试沿着这根金属管道挖掘、前进。管道虽然破损,但大致方向明确,而且内部的化学残留似乎断续续地延伸向远方。
这很可能是一条废弃的、战前的工业管线,或许通往某个设施,或许只是荒野中的残骸。但无论如何,这为陆远提供了远比盲目追踪更可靠的路径和潜在资源。
他如同寄生在巨兽骸骨血管中的寄生虫,沿着这根锈蚀的金属“血管”,向着未知的目的地,一点一点地掘进、吮吸、前行。
能量储备逐渐恢复到15%、20%……他甚至有余力开始尝试利用管道内偶尔发现的、更高级的合金碎片,来强化胞囊外壳的薄弱部位。
他不再仅仅是追逐驮兽队的“猎物”,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猎场”。
然而,就在他沿着管道掘进了大约数百米,来到一处管道弯折、破损尤其严重、形成一个较大空洞的区域时,能量探须传来了新的、截然不同的信号。
不是化学残留,不是金属反应,而是一种低沉的、规律的、带有生物特征的震颤,伴随着微弱的热量散发。
有什么东西,在这条废弃管道的深处,更下方的地方……活着。
陆远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将能量探须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同时尽可能地收缩自身波动。
那震颤很有规律,类似于……心跳?但更加缓慢、沉重。热量散发虽然微弱,但在冰冷的地下管道环境中却很明显。
是某种依靠地热或辐射生存的底栖变异生物?还是利用废弃设施筑巢的怪物?
无论是哪一种,对此刻弱小的陆远而言,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也可能是……意想不到的机遇。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方向,将几根最纤细的探须,如同触角般,从管道破损处缓缓探出,向着震颤和热源传来的方向,更加深入地探查下去。
黑暗的地底,寂静中隐藏着未知。而刚刚从毁灭中复苏的虫群主宰,即将迎来他重生后的第一次……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