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雪地时,披甲将领安达疾步登上城楼。
作为努尔哈赤的十三心腹之一,他的怒吼在风雪中格外凌厉:发生何事?
安达的武力虽比不上额亦都,却胜在阅历深厚,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努尔哈赤此次出征,特意命他驻守图伦城,可见对其极为倚重。
城头之上,安达冷眼俯视,见尼堪外兰率军冲锋,登时怒喝:“尼堪外兰!”
二人积怨已深,皆欲置对方于死地。
望着雪地中黑压压的敌兵,安达心中一凛:“他竟倾巢而出?”
“不妙!”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尼堪外兰选在此刻攻城,未免太蹊跷。
何况他几乎赌上全部兵力,全然不顾后果。
这个一向畏战的懦夫,早被努尔哈赤杀破了胆,素来只会狼狈逃窜。
箭矢如雨,尼堪外兰的部众却悍不畏死,纷纷抛出钩索攀墙,更有甚者扛着攻城槌猛烈撞击城门。
安达狞笑高呼:“给我杀!让他们知道何为真正的勇者!”
他睥睨着城下,满脸轻蔑——想靠这群乌合之众夺取图伦?痴人说梦!
努尔哈赤临行时留下的尽是精锐,此刻守军浴血奋战,杀得敌军尸横遍野。
眼见部众死伤惨重,尼堪外兰肩头插着箭,面色阴鸷。
亲卫急劝:“首领,退兵吧!城中守军太强……”
此番出征的兵力除了本部人马,更多是附属部落的杂兵,他们岂愿死战?
“嚓!”
尼堪外兰挥刀斩断箭杆,举刃向天癫狂嘶吼:“星辰为证!先登城者,赏图伦城!”
他已无退路。
重赏之下,各族首领顿时红了眼,喊杀声震彻雪原。
城下积雪被鲜血浸透,尸骸堆积如山。
安达攥紧刀柄,心头愈发沉重——尼堪外兰的疯狂,恰说明大汗处境危殆!
“集结骑兵!”
他猛然厉喝。
远处风雪中,几道黑影默然立马,冷眼遥望这场血战。
玄鸟祥云大氅在风中翻卷,断魂刀泛着冷光。
柴志紧握刀柄,目光如炬地望向远方。
身后列着百名镇武卫铁骑。
数百名江湖客手持各式兵刃,眼中透着森然杀机。
这些人手上都沾过血,绝非善类。
一名江湖人拍马近前,抱拳问道:柴大人,何时动手?
柴志收回视线,淡淡瞥了他一眼:急什么,时候未到。
李清溪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忽然,图伦城大门洞开。
大批骑兵呼啸而出。
柴志眼中精光一闪,断魂刀铿然出鞘。
他转身喝道:你们都是死牢里的亡命徒!今日大人开恩给条活路!
看见那座城了吗?斩二十颗首级,可入镇武司!
活下来的免死!
擒获努尔哈赤亲族者,赏千两白银!
立功者家眷受庇,子弟可为官!
临阵脱逃——诛九族!
风雪漫天,江湖客们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图伦城。
谁不想光宗耀祖?即便是镇武司的编外职位,也足以让这些亡命之徒拼命。杀啊!
一声暴喝响起,马蹄溅起雪泥。
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冲杀出去。
若遇正规铁骑,这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但此刻他们对上的,只是装备简陋的女真战士。
柴志凝望战场,眉头紧锁。
难怪大人再三叮嘱要小心应对。
这些女真战士虽披甲者不足千人,却个个战意冲天,视死如归。
城中硝烟漫卷。
仅靠尼堪外兰的部众,今日怕是拦不住图伦城突围的人马。
这一路南下,他们见识过诸多女真部落的虚实。
然而那些部族的战力,远不及眼前这群人。
虽显稚嫩,但若任其成长,迟早会化作草原上最锋利的刀。
柴志刀锋斜指,厉喝炸裂在风里:都瞪大眼珠子瞧清楚了!
图伦城的活口——
一个都不许放走!
铁蹄骤然碾碎雪尘。
百骑黑甲如泄闸洪流,安达的部众刚冲过城门,迎面便撞上这片钢铁狂潮。
江湖客们猩红着眼扑向猎物,刀光卷起残肢断臂。
这些亡命徒最次也是淬体三重的狠角色,寻常士卒在他们刀下如同刍狗。
混战中不时有人栽 背,但更多的先天武者仍在血浪中撕开缺口。
安达瞳孔骤缩,弯刀劈开腥风:是大苍!
他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努尔哈赤......
寒意尚未蔓延至四肢,第二道铁骑洪流已截断退路。
尼堪外兰抹着溅在脸上的血浆,战吼震得雪花四散:杀光他们!
原本溃散的士气瞬间暴涨,安达的阵线被两股洪流绞得支离破碎。
广宁城的血色也在蔓延。
数百镇武卫从街巷阴影中涌出时,建州三卫的勇士们还在酒香中 。
箭矢穿透窗棂的刹那,李府庭院已变成插满羽箭的坟场。
额亦都看着努尔哈赤栽倒在血泊里,喉间爆出狼嚎般的厉啸:大苍狗——!
他的刀锋劈开漫天箭雨,却劈不开这场早有预谋的围猎。
额亦都咬紧牙关,双目喷薄着滔 焰,宛如暴怒的凶兽。
他猛然拔刀,向常生疾冲而去。
天地元气涌动,刀刃上燃起炽烈火焰。
作为努尔哈赤的心腹,额亦都实力非凡,自幼研习与努尔哈赤相同的 ,天赋更胜一筹,率先踏入宗师境。
若生于大苍,得资源相助,其成就当不止于此。
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此人本该成为镶黄旗主。
青石地砖轰然碎裂,碎石飞溅。
额亦都凌空跃起,裹挟烈焰的刀锋斩落,漫天飞雪顷刻消融。
常生神情冷峻,随意挥刀。
一道霸绝天地的刀气撕裂长空,纯阳刀意挟着浩瀚元气奔涌而出。嗤——
额亦都的身形骤然凝固。咔嚓!
弯刀寸断,身躯爆裂。
常生漠然收刀。
宗师?
他斩过太多。李总兵!你意欲何为?浑河部首莫谷里拍桌怒吼,莫非想挑起建州三卫众怒?我部儿郎披甲过万,定教山河染血!
其身旁魁梧汉子挥舞狼牙铁棒,将箭矢尽数格挡。
在场唯有小部落首领殒命,大酋长皆有勇士护卫。程大人!有首领厉声质问,这便是待客之道?
程新安压下惊色,冲向常生厉喝:常大人疯了不成?本官必上奏弹劾!
程新安猛然转头盯着李成梁,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李总兵,你当真要纵容他肆意妄为?辽东若有闪失,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常生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抹讥讽。辟邪——”
“碾碎他!”
野兽般的嘶吼骤然响起。
程新安的瞳孔骤然紧缩,惊骇如同潮水漫上脸庞。
冷汗瞬间浸透官服。住手!”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事情发展完全超出预料。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竟敢对自己痛下 。且慢!”
李成梁面色剧变。
身形刚动,便听见骨骼爆裂的闷响。
终究迟了半步。轰!”
辟邪的巨蹄将那颗头颅硬生生踏进胸腔。
狂暴的冲击力使躯体如同陶器般寸寸龟裂,喷溅的血雾中,残肢深深陷进青石地砖。
蛛网状的裂痕在常生靴底蔓延。建州逆贼袭杀朝廷命官。”
“当诛九族。”
李成梁硬生生刹住脚步,阴沉如铁的面皮下青筋暴起。
彻头彻尾的疯子!
......
......
此刻他终于看透这场监军闹剧的 。
那道明黄圣旨根本是悬在李家头顶的铡刀。
但凡辽东驻军稍有异动,便是忤逆圣意的铁证。
若这狂徒真在辖内遇刺,满朝文武的唾沫都能淹了辽阳城。
更可怕的是那句诛心之言——“养寇为患”
。
飞雪扑打在李成梁的甲胄上,他闭眼深吸寒气:“如松,传令如梅率铁骑出城,剿净各部残党。”
这声军令注定要让辽东再起烽烟。
李如松失声惊呼:“父亲?!”
老将雪白的眉弓下射出寒光:“执行军令!”
“末将......领命。”
年轻将领抱拳离去,铁靴在血冰混杂的地面上踏出凌乱足迹。
雪夜肃杀,庭院外已围满重兵,铁桶般的水泄不通。
众人回望,退路断绝。
常生提断魂刀踏雪而来,刀刃垂地。
座下辟邪缓步前行,漫天飞雪与之交融合一,凛冽刀势尽显睥睨之姿。星辰为鉴!此仇必雪!莫谷里猛拽毡帽,钢刀划面怒吼。
话音未落,风雪中骤起惊雷:聒噪!
指劲如电破空,狼牙棒应声爆裂。
浑河部勇士不及反应,那道苍劲指力已贯透莫谷里心口。
焦黑窟窿中热血未涌,尸身已轰然倒地。
残存首领双目赤红,有人急探怀中,却被横空刀光劈作两段。
珠舍里首领振臂狂呼:儿郎们!诛杀苍狗!星辰永耀!
四尊铁塔般的萨满勇士踏雪而出,咒言声声。
血雾蒸腾间,积雪震散如浪。
他们 的肌骨泛起金属冷光,正是建州部族世代信奉的星辰之力——纵然金刚宗佛法东传,多数部落仍守着古老萨满信仰,坚信亡灵将化星穹永恒。
血色弥漫的战场上,四位壮汉双眸赤红如血,朝着常生发出震天咆哮。
这是古老部落的禁忌之术——以燃烧生命为引,唤醒深藏的力量。
守护部落首脑的战士岂是等闲之辈?
他们的脚掌重重踏碎地面,周身升腾起猩红血雾,仿佛浑身精血都在沸腾外溢。
四道血色拳罡同时轰出!
血气与真元交织激荡。
这是萨满秘传的拼命法门,以寿元为柴薪,换取刹那间的极致爆发。
虚空中渐渐凝出一头遮天蔽日的血狼幻象。
那滔天威势,竟已触摸到元神宗师的门槛!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