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在客厅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闲适的、近乎停滞的安逸。我正深陷在意大利定制的巨大沙发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激烈的游戏音效和几个年轻助理时不时的低呼、策略交流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空间。我们正在“开黑”，战况似乎正到紧要关头。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苏乐仪下课回来了。少女穿着剪裁合体的私立校服，百褶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脸上还带着些许室外带来的清新气息。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得体、姿态恭敬的女助理，手里提着乐印着名牌logo的书包。
乐仪一眼就看到了陷在沙发里、与平日沉稳形象大相径庭的我。她那双酷似她母亲玫瑰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朝我走来。
“爸爸！”她的声音清脆，像玉珠落盘，瞬间打破了游戏世界的紧张氛围。
我正专注于一波关键的团战，头也没抬，只是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乐仪也不在意，她走到沙发边，挨着我坐下，小手甚至调皮地戳了戳我的胳膊，干扰我的操作。我不得不稍微分神，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别闹。
“爸爸，别打啦！”她凑到我耳边，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说，“妈妈谈恋爱了！”
手机屏幕里，我操控的英雄一个走位失误，被对方集火秒杀。屏幕瞬间变成灰白色。我索性将手机扔到一边，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这才 fully 将注意力转向女儿。
“哦？”我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游戏被打断的慵懒，“谈就谈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乐仪对于我如此平淡的反应似乎有些失望，她嘟了嘟嘴：“你不好奇吗？一点都不关心妈妈和谁谈恋爱？”
我失笑，伸手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宝贝，你妈妈谈恋爱很正常啊。傅家明……已经去世那么久了。她一个人，开始新的感情生活，是好事。” 傅家明，那个曾经让玫瑰倾尽所有去爱、去照顾，最终却因病离去的男人，他的名字在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了。提及他时，我的内心并无波澜，那已经是属于玫瑰的、翻篇了的过去。
“可是！”乐仪像是终于找到了切入点的突破口，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少女特有的、对戏剧性事件的敏锐感知，“你知道妈妈找的男朋友多大吗？”
我看着她那副“你绝对猜不到”的神秘表情，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我故意摸着下巴，作沉思状，然后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猜测道：“多大？难道是……七十岁的老爷爷？拄着拐杖那种？”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
“爸爸！”乐仪果然受不了我这不着调的样子，娇嗔地白了我一眼，那神态，竟有几分她母亲当年的风情，“你正经点！是个大哥哥！看起来……可能就二十岁左右！比妈妈小好多好多呢！”
“嗨——！”我拖长了音调，脸上露出了然的、带着点戏谑的笑容，“搞了半天，是你妈妈这头……嗯，‘老牛’吃了口嫩草啊。” 我用了那个不太客气但足够形象的词，看到乐仪又瞪圆了眼睛，才笑着补充，“可以啊，黄亦玫女士眼光不错，这嫩草吃的，挺水灵，挺好。”
我的反应显然完全出乎乐仪的预料。她没有得到预想中的震惊或反对，反而收获了一堆调侃。她有些着急了，小手抓住我的胳膊，眉头微微蹙起，流露出真切的担忧：“爸爸！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有点担心妈妈！他们年龄差那么多，那个哥哥看着是青春洋溢，充满活力，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不靠谱。我希望妈妈能找一个像你这样的，成熟稳重，能照顾她、保护她的人。你看，你现在照顾晓荷阿姨，晓荷阿姨多幸福啊，苏谦也那么幸福。可是妈妈现在找的这个……看起来像是需要妈妈去照顾他比较多。”
女儿这番话，说得真切而坦诚。她是在用她稚嫩却敏锐的视角，观察和比较着父母截然不同的感情模式，并本能地为母亲选择了一条看似“不安全”的道路而担忧。她渴望母亲也能获得像我现在给予白晓荷和苏谦的那种稳定、被妥善照顾的幸福。
我收起了脸上的玩笑神色，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为女儿的懂事和细腻，也为她这份对母亲深沉的爱。我将她揽到身边，让她靠在我怀里，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宝贝，”我的声音变得温和而沉稳，试图将我的观念传递给她，“你的心思，爸爸都懂。你希望妈妈好，怕她受伤，这非常好。”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但是，宝贝，你要知道，恋爱本身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它的美好，不在于对方是否能像保姆或者保镖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你，而在于那种心动的感觉，那种彼此吸引、相互陪伴的快乐。”
我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希望能让她理解成年人世界中感情的复杂性：“你妈妈现在选择的这个‘大哥哥’，也许他不够成熟，不会照顾人，甚至可能这段感情最终没有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结果’。但是，重点在于，你妈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是感受到青春和活力的，是重新体验到爱情的悸动的。这对于经历过失去、内心有过创伤的妈妈来说，可能比找一个‘靠谱’的结婚对象更重要。”
乐仪靠在我怀里，安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似乎在认真思考我的话。
“你说晓荷阿姨幸福，苏谦幸福，爸爸很高兴你这么觉得。” 我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我自己对当前生活的满足和平静，“但是，幸福的模式不是只有一种。妈妈有妈妈追求快乐的方式。也许，暂时不需要她去操心未来，不需要她去权衡利弊，只是单纯地享受一场充满激情、让她感觉自己重新年轻起来的恋爱，就是她此刻最需要的‘幸福’。”
我低下头，看着女儿依旧带着些许困惑的小脸，用最轻柔却坚定的语气说：“所以，宝贝，对于妈妈谈恋爱这件事，我们最应该做的，不是担忧，而是祝福。不管这段感情的结局如何，只要在这个过程中，妈妈她是快乐的，是绽放的，是感受到被爱也愿意去爱的，那就足够了。让她自由地去爱吧，就像鸟儿应该飞向它向往的天空一样。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别想那么多，好吗？”
客厅里，游戏音效早已停止，助理们也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偏厅。只剩下阳光安静地移动，和父女间这番关于爱与自由的、超越年龄的对话。乐仪似懂非懂，但在我平稳的心跳和笃定的语气中，她那份莫名的焦虑，似乎也渐渐被抚平了。她最终在我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暂时接受了父亲这个“开心就够了”的简单哲学。而我知道，关于爱情与婚姻、激情与责任这门复杂的课程，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预习。
碧蓝无垠的海面上，白色的豪华游艇像一把利刃，平稳地切开层层叠叠的波浪。阳光炽烈，洒在甲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戴着墨镜，穿着宽松舒适的亚麻衬衫，正调试着手中的海钓竿，感受着海风带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
振华哥站在我旁边，一身休闲装，但眉宇间似乎还带着点陆地上的烦闷。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叹了口气：“我说，你这一出海就得明天才回去？我那边还有一堆事呢。更生她……”
我头也没抬，熟练地检查着鱼线，打断他：“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我可没绑你。怎么，更生姐生气了？”
“那倒没有，”振华哥摸了摸鼻子，“我跟她说了，她……同意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如释重负，又似乎有点别的情绪。
我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笑：“那就行了。出发！” 我对着驾驶舱方向做了个手势，游艇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加速驶向更深的海域。
航行平稳后，我们移步到船尾的休闲区。白色的皮质沙发，柚木地板，中间的小几上已经醒好了一瓶红酒。我和振华哥相对而坐，各自斟了一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晶莹的酒杯中摇曳，与蔚蓝的海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口酒下肚，气氛松弛下来。振华哥晃着酒杯，目光有些游移，最终还是开了口，语气带着明显的忧虑：“苏哲，玫瑰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抿了一口酒，感受着单宁在口中化开，语气平淡：“听说了。乐仪跟我提过一嘴，说她妈妈谈了个小男朋友。”
“唉！”振华哥重重地放下酒杯，酒液差点晃出来，“玫瑰，太胡闹了！怎么能……怎么能跟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谈恋爱？这像什么话！太不靠谱了！”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是典型的兄长对妹妹“不走寻常路”的担忧和不认同。
我看着他那副操心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故意反问：“那你这个亲哥哥怎么不去阻止她？跑来跟我这个前夫诉苦？”
振华哥被我问得一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我是不认同她这种恋爱观，觉得太儿戏，太冲动。但是，”他语气缓了缓，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尊重，“我也知道玫瑰的性子，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要是强行阻止，只会让她更叛逆。我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这“尊重”两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
我笑了笑，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慵懒：“所以，振华哥，你今天是打算让我去当这个恶人，去阻止玫瑰？”
“不是不是，”振华哥连忙摆手，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我就是……就是担心她。那个男孩子，叫什么何西是吧？才二十出头，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心性能定吗？他懂什么是责任吗？我是怕玫瑰投入了感情，最后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他叹了口气，“她之前经历过傅家明……我不想她再难过一次。”
看着他真心为玫瑰焦虑的样子，我放下了酒杯，对着侍立在远处的助理打了个手势。助理很快拿来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到我手上。
我把文件夹推到振华哥面前：“看看吧。”
振华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关于那个叫何西的年轻人的详细资料，包括他的家庭背景、教育经历、工作表现、甚至是一些朋友和同事对他的评价。资料显示，何西虽然年轻，但家境清白，自己也很努力，飞行员，风评不错。
振华哥一页页仔细地看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神中的疑虑和担忧逐渐被惊讶和一丝……认可所取代。他看完后，合上文件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甚至带着点哭笑不得。
“这么个……看起来挺不错的小伙子，”他喃喃自语，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荒谬感，“他……他怎么就跟玫瑰……”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就跟阿姨……不是，跟我妹妹玫瑰谈起恋爱了呢？” 这年龄差带来的错位感，让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我看着他那副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的振华哥啊，”我语气轻松地宽慰他，“你这就有点杞人忧天了。首先，黄亦玫漂亮，又显得年轻，两个人站在一起，顶多被人认为是姐弟恋，谁能看出来是差了十几岁的‘跨年恋’？” 我用了乐仪发明的俏皮词。
“其次，”我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这个何西人品端正，是真心对黄亦玫好，能让她开心，年龄差距又算得了什么？黄亦玫她是个成年人，经历过风雨，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作为家人，在旁边看着，在她需要的时候支持她，就够了。”
振华哥听着我的话，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广阔无垠的大海，仿佛在消化我的观点。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脸上的神情终于慢慢缓和下来，那种紧绷的焦虑感消散了不少。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也许……你说得对。”振华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来，钓鱼！今天非得钓条大的上来不可！”
蔚蓝的海面上，游艇继续破浪前行，将陆地上的烦恼暂时抛在了身后。关于玫瑰的新恋情，一场源于关切的担忧，在一份调查文件和一番开阔视野的交谈后，似乎暂时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傅家明离世后，玫瑰学开飞机认识了飞行教练何西。何西的阳光帅气让玫瑰再次感受到心动。